我们局长在给我们开会的时候常常说：“‘良药苦口利于病，忠言逆耳利于行’，你们要真的为我好，就应该‘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凡事都要跟我实话实说。”他真诚的语气，足以打动在场的每一个人。你知道，我是个老实人，容易轻信别人的话。局长这样说，我便信以为真了。

这一天，单位的小李结婚。婚宴过程中按惯例会有嗓子好的或自认为嗓子好的人上台展示歌喉。当然，跟以往一样，绝不会少了我们局长的那一曲《小白杨》。印象中，每次宴会，局长都会被邀请上台，唱他最拿手的《小白杨》，他局长当了多少年，《小白杨》就唱了多少年。说实话，他唱得实在难听。

一切如旧，局长刚唱完，底下喊好声一片，甚至还有人提议局长再来一首。在全场的掌声及欢呼声中局长满面红光地走回酒席。

“你们跟我实话实说，这首《小白杨》我唱得怎样？”局长扫视了一下全桌，都是他的部下。

“声情并茂，好像再一次把我们带到了大草原上。”A科长向局长一边敬酒一边说，“我个人觉得一点也不比那个什么蒋大为差。”他把阎维文说成了蒋大为。

我被酒呛了一下，接连咳嗽。A科长这马屁拍的。

 “胡说，我唱得哪有那么好。”局长嘴上责怪，“一点也不实话实说。”可是他笑成一条缝的眼睛出卖了他内心真正的想法。

局长把目光转向B科长：“小B，你是老实人，你实话实说，我唱得到底怎么样？”

“我不会说话。”B科长说，“反正吧，我觉得您唱得有歌手刀郎的那种沧桑而又坚韧的味道。”

我被吃到嘴中的菜噎到了。还说不会说话，要是会说话该怎样呢？

“哪里哪里。”局长已经笑出声来了，“我哪能跟刀郎比呢？他可是我崇拜的偶像哟。”

“我觉得我们局长可以到‘中国好声音’去试一试。打进决赛应该还是有把握的。”C主任像是经过认真思考后才这样说的。

 “不，应该到中央电视台的‘星光大道’，‘星光大道’风格更适合我们局长。”D秘书说。几个人一齐恍然大悟似地连连点头，并约定说，如果局长哪天去参加“星光大道”，他们愿意一起去北京，做局长的亲友团。

我差点把吃进肚里的食物全吐出来，做了个掩口的动作。

“小W，你怎么一直不说话？”局长注视到了我，“你来评价评价我到底唱得怎样？”

这一刻，我感受到了局长的话和他目光一样亲切而诚挚。

 “局长，您真让我实话实说？”

“这是什么话？当然。”

“那您别信他们的，我觉得他们都在恭维您，您唱得怎样，您自己应该清楚。”我脸涨得红红的，也可能是酒精起了作用，“按宋丹丹说的，就是‘人家唱歌要钱，你唱歌要命’。”

局长的脸顿时变成猪肝色，全桌的人都呆住了。

宴会结束，我去卫生间，因为人多，后面局长与A、B两个科长进来没注意到我的存在。

“W这个人一直自视清高。”A科长说，“应该给他点教训。”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B科长说。

“摇笔杆子的嘛，说话一般都刻薄。”局长说，“他屁股一撅我就知道他要放什么屁。”

这回，我把尿都尿到了裤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