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养过母猪（婆子猪），也养过菜猪（育肥猪）。

说到养猪，农民们有句话常挂在嘴边：“养猪不赚钱，回头看看田。”意思是，不指望养猪能赚多少钱，实指望养猪多积造自然肥料肥田。

当然，养猪也为赚钱，所谓“不赚钱”只是一种“倒算盘”，算作自我安慰吧。

凡有人家养母猪的，人们无不欢喜地说，开小银行了。因为一窝仔猪出趟，总能卖个千呀八百的，比一个男劳力拼死拼活地干一年的收入还多。我家是穷家，特需要“经济运作”，父母打起了养母猪的主意，花不菲的价格从集市上抓回母仔猪饲养，养到五六十斤重，母猪发情，给它配了种。期盼过150天左右的日子，它能如期产仔。养猪户就盼望一窝猪仔快快地长，长到能出手的时候，养猪户就能手指头蘸着口水数票子了。

养猪是血财，尤其养母猪需要运气。

仔猪出售价格不好掌握。这次集市，每斤卖两块钱左右，下一集市说不定只卖一块五一斤，当然也有反弹得高价的。养猪户往往惜售，总希望上集市能卖个好价钱。有时，一家人满怀着希望，起了个大早，将一窝猪仔用板车拉上集市，人累得直喘粗气，一打听价格，不是心目中希望的价钱时，希望的肥皂泡破灭了。就后悔，还不如卖给上门的猪贩子呢！

下一窝决定卖给上门的猪贩子，又省事，也不一定卖得亏。一窝仔猪养成后，跟猪贩子约好卖猪日子。卖给谁都要让猪喂饱，多一斤就能多卖一斤钱，傻瓜都知道的道理。可有些猪贩子实在刁，深更半夜就守在你家猪舍旁了，猪仔见了生人打扰，尽管允许家人喂食，就是不怎么吃食。家人又后悔，猪仔干肠瘪肚的。猪贩子就是要这样的猪，他可以往瘪肚里打食（一种强行灌注法），让猪肚子撑得像西瓜。这样的猪半天不饿，猪贩子轻易地赚了大钱。

更担心“猪头不正”。一旦出现猪瘟等急性传染病，倒八辈子霉了，只好“连窝捧”（老少一齐亡的意思）。过年祝福时，总要在母猪圈上贴“血财兴旺”等短条幅，在菜猪圈上贴“猪养千斤”等字幅，但事与愿违的事情是经常发生的。有一年家里母猪产仔10只，仔猪生长顺利，没拉过白痢，长到20多斤，眼看就要来钱了，突然发生了水肿病，一个个身子直发抖，不食，瘫倒，什么药都救不了，眼睁睁地看着它们先后赤条条地毙命，绝情得一个不剩。

至此，我家不再养母猪。

菜猪还在养。

养了多少年的菜猪，家人得出了一条经验教训是，替杀猪的养，自家赚不了几个子儿。

那时，几乎村村都有小刀手，跟屠夫择日抓猪，养猪户总希望让猪吃饱过秤，但屠夫上门时间让人琢磨不定，像演枪战戏似的，给人出其不意的感觉。约好让他傍晚来，他不来，几天后，将近中午时分来了，其时，猪还没有喂中食呢，又是干肠瘪肚地出栏了。

有一年家里卖肥猪，我都懒得跟屠夫过磅，跟人家“毛估估”个斤重就让人家逮走了。称啥，我手无缚鸡之力，何能缚猪？

至此，家里的菜猪也不养了。

许多人家都不养了。

大气候使然，那种散兵游勇式的农家分散养猪，让位于饲养场规模养殖，养猪也不再为了积肥，回归到养殖只为了赚钱的初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