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乡是一本书,我们用年龄读她,其感受就像是新生的竹子,一节一节往高处攀升。少年时读出了无忧,青年时读出了五味,中年时读出的是付出,老年时只想读成无憾。
读多了,便想聊。聊,其实是读的另一种活法。我曾经当过兵,感受过五湖四海的人聊着各自家乡的意味。那是一首首无乐的歌,不论家乡在何处,你会领略到许多的赞美。我想,这就是所谓的家乡情结吧!
我也喜欢聊我的家乡,有时候几近“话唠”,尤其是对我很熟悉、但却对我的家乡鲜有了解的人。我喜欢我所居住的这个城市。我不断阅读着她,从她日日变化的外在,到她亘古未失的精神;从那些灵魂不灭的人,到那些意义永恒的事。甚至连从土地中穿行的水和从水系中淡然而出的土地上长出的花草树木也不放过。我有时候读得几近“贪婪”。读得越多,越觉得这个城市的内修之美丰富独特,聊的欲望便越强烈。还好,我总是出“嘴”很快,没让更多的机会从我的眼前稍纵即逝。
单位上常有异乡人来交流工作。我的讲话开头总很“八股”:先简单介绍一下我们高邮。过渡的话非常简洁,接下来便如数家珍:盂城驿龙虬庄、王氏父子文游台,大运河高邮湖、城北当铺镇国寺……说到细微之处,那就更是一双筷子一捧稻,一篇小说一首词了……无论是出于尊重还是兴致所趋,异乡人时常听得非常投入,每每总是在我的一番闲聊以后,提出去哪儿看看。于是,我就将他们的目光聊到一个个实实在在的去处,而后听他们啧啧道好!
2014年初夏甫至,我远在合肥的5位战友携其爱人来邮看我。我让他们品尝高邮菜、喝了高邮酒。一群穿过军装扛过枪、年龄已经是五六十岁的“半老先生”,竟情不自禁地拿着高邮和省会城市合肥比较——太太们也在一边帮腔。第二天,我当上了导游,引着他们去了几个只有高邮才有的地方。他们看着外表,我则语速极快地向他们介绍目光看不到的东西。他们不时转过那张已然不再青春的脸,向我提出各种各样的疑问,我则全然为他们释疑。那次我非常成功:他们一致决定,改变行程,再留半天看看高邮。
我给了他们一系列高邮的名片,他们一定会记住我的家乡,或许还会再来,这让我欣慰。但是总免不了会有遗憾的时候。1987年的一个冬日,我穿着军装,和一位知名的军旅作家围着火炉一口气聊了十个小时。尽管那时候我对家乡还知之甚少,但关于我家乡的聊天内容还是感动了这位作家。她答应过我,一定会让我带她来高邮看看,但是后来她没有给我机会。也许她实在忙碌,至今没来。
不过,若是放在今天,我是断断不能让她失信的。我甚至时常有这种冲动,一定要找到她,再请她来我的家乡看看。因为我现在可以跟她聊出更多的高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