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慢慢轮回着升起来,孕育着无限生机与活力;月亮,悄悄爬上来走过去,忍不住的蟋蟀唱着秋月的歌;果树,花开花落,奉献着晶莹甜美的果实。八个春夏秋冬,滚铁环般地过去了。滚着滚着,撒落一地,撒落着我童年的记忆。
在那困难年代的1962年,我美滋滋地在果园场上小学了。每个学期,少得可怜的几册课本,几天就翻遍了。“偏食”的我,最喜欢的是语文课本。包书先包它,读书先读它,做作业先做它。对它的纸张、墨香和插图,有着特殊的喜爱;对语文老师,也有着特殊的感情。
偏远的场圃、村庄,除了课本还是课本。物质饥渴与阅读饥渴叠加的我,大脑内外都是骨瘦如柴。哎哈。果树也有带来阅读大餐的时候。为了防病虫害,防鸟儿觊觎和偷吃,水果要戴上纸套。糊纸套,用的是收购而来的旧报纸和旧杂志。放学归来,我最乐意干的就是帮妈妈糊纸套。糊三百只信封大的纸套,可得1分工。每次我都抢着,抢先去场部领纸称面粉。小小人儿,嘴巴甜甜,围着负责过秤的徐益良大大缠三绕五的。四、五年级的我,专挑那些文学类、青年类报刊去称。为找心仪的报刊,有时把仓库翻乱了,有时从他人称好的纸堆里替换一些,有时刚过完秤又添上几摞。对此,徐大大总是睁眼闭眼。
纸称回家之后,我先挑,选些合我胃口的文学副刊版、文学期刊留下,供自己慢慢享用。再选些厚的美术纸、牛皮纸,用于包书。其余的全部剪裁、切角、上浆,糊成一个个纸套。晾干、过数、捆扎,送到场部清点、记工分。看到一摞摞旧纸,变成一扎扎纸套,犹如检阅自己的部队。春夏之交,看到一只只纸套飞到树上;看到那里面躺着不断鼓起的小和尚(“小和尚”是我们对纸套里成长着的果子的昵称),心里的香甜、喜气和得意,真是难以言表啊。我的心也和我糊的纸套一起,飞到了树上,与果实作伴,和绿叶纷飞。
冬天的夜晚,作业做完,纸套糊完,开始了我的阅读夜宵。我把选留下来的副刊、期刊拿出来,一张张地看,一页页地读。读到了雷锋的事迹和日记,想到了做人要做这样的人。读到了“煤炭诗人”孙友田的儿童诗《矿山鸟声》等,看到了矿山之美、劳动之乐。读到了杨朔、秦牧、刘白羽的散文,仿佛走进了文学殿堂。读到了《林海雪原》《青春之歌》《敌后武工队》《暴风骤雨》等节选、连载或评论,观赏到文坛天空的群星灿烂。那些别有洞天的作品,真是字里绽兰菊、行间生瀑布。扑在知识的面包上,我恨不能一口吃个胖子。油灯下的我,读啊,剪啊(把好文章剪下来收藏),不知不觉到了一个个半夜,直到母亲生气地吹了灯,才上床睡觉,并时不时地做起了文学之梦。一张副刊,就是一扇文学天窗;一本杂志,就是一片文学蓝天;一篇作品,就是最解馋的文学奶酪。现在回味起来,还真是津津有味啊。
我是这样,我的小伙伴们也是如此。那时,我们的书包渐渐鼓了起来。同学们带着各自截选下来的报刊,相互传阅,相互交流,有时上课也偷偷阅读。语文老师童文秀,看到我们在课堂上阅读课外书籍,一律予以没收。上午收、下午也收;今天收、明天还是收。她收得多,我们的积怨也多。报刊奶酪的香味,大概也引诱了她,下课之后的童老师,也贪婪地阅读着缴获品。
一天,快放晚学的时候,童老师把没收去的报刊全部发还给我们,并规定从今天起语文课缩短一刻钟,放学推迟半小时,让大家阅读各自带来的报刊。童老师红着脸宣布,我们鼓着掌感谢,把小手也拍红了。童老师还倾其所有,把她的文学底子全部抖落出来,与我们分享。有时还结合同学们手中的报刊,出些作文题目,让我们边读边练习写作,读的想的写的交流的融合在一起了,加餐的课堂满目彩屏、满室芬芳。课堂也成了小小的花圃,根根草儿青、朵朵花儿开,蓬勃清新、妍香怡然。
老师“放任”,我们并没有放松。我们一年年糊着纸套,一岁岁积蓄着旧报刊,积累着语文、文学知识。五、六年级期末,营南何下中心小学举行比赛。我们果园场小学,连续夺得了踢毽子、滚铁环、抽陀螺和作文比赛第一名。那真是果园场的盛大节日,老师、家长、孩子们都开心得很、自信得很。果树上那些个纸套,随风抖动,好像也在使劲地点头称赞。
我亲爱的爸爸妈妈,我尊敬的旧报刊们,我敬爱的童老师、徐大大,你们能看到这篇追忆的小文吗?无论是否看到,我和我的小伙伴们,都再次给你们跪谢了!跪谢你们在那个特殊的年代,给了我们特殊的阅读营养,给了我们一些些特殊的文学“童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