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05-18 00:00:00 作者:刘衍 来源:今日高邮
上次离开家乡时还是一片寒冬景象,也仅仅是一个月,春天的小城已经是桃红柳绿了。
对家乡的春天,一直没有什么印象。可能因为清明假期太短,又加之是年后的第一个假期,工作后一般就不太安排自己在这个时节回家。往往过完年后回来一趟已是盛夏,要不就是初秋了。
上了楼梯,家里大门没关,屋子里传来了说话的声音。父亲躺在床上,精神比我离开时好了很多。一位从上海回来过节的旧识伯父,正陪着他聊天。
母亲大概是知道我要回来,把屋子认真地打扫过,不大的客厅和房间显得也很整洁。只是已是4月时节,墙上的挂历还停在3月,我将它取下,翻好,又挂了上去。
回忆一下子到了上一次翻挂历的时候,那会儿我把挂历从1月翻到2月时,其实已是2月底了。家里一片狼藉,满地都是猫砂,一屋子猫尿味。堂屋里的摆设还停留在我们一家急忙离开,赶去南京前的那一刻。
年初父亲突发心脏病住进了医院,那天中午我去医院和母亲换班,好让她回家吃饭的时候,医院开出了病危通知书。医生说院方已经尽力了,让我们立刻前往南京治疗,一刻都不能耽误。大家都懵了,于是母亲回家收拾东西,我负责转院手续,两个小时后,我们便坐上了去省城的救护车。
在车上,母亲与我,还有随车的护士医生,大家都沉默不语。我是第一次坐救护车,侧身坐着,身体总随着车的惯性左右滑动。为了不被加速或刹车影响,双手只能紧紧地抓住座位。
我有意无意地躲避父亲痛苦的神情,除了去看监护器上的心率,多数时间就看着车尾的小窗户。
母亲整个人都慌了,她努力地让自己清醒,嘴里还不断地嘀咕着,这个东西带了,那个证件没忘。其实我们都慌了,都不知道这一去的结果是什么,人能不能救活,要在南京呆多久。
时间从羊年跨到了猴年,父亲终究是个幸运的人,手术很成功。离开近一个月后,我们一家又平安回来了。而回家的第一天,我又不得不再一次离开,回到上海,体检、办入职,开始新的工作。
晚上母亲和我聊天,说起了在南京的那一个月。从父亲入院急救,到渐渐稳定,达到手术指标,再手术,然后苏醒、恢复。我们一家人也在南京的医院里度过了小年、父亲的生日、农历新年、元宵节……母亲与我轮流看护,每天24小时陪着父亲。
那会儿的每一天大家都很累,父亲痛苦,我们也怀着巨大的压力。一间小小的病房,挤满了病人和家属。哪怕是轮班,夜里基本也没有睡眠。每一天就在医院和旅馆之间两点一线,醒来我们就陪着父亲,满足医生和他提出的各种要求。
医院的气氛让母亲透不过气来,每天下楼买饭的那半小时,都会让她放松许多。其实母亲主观上并不愿意离开父亲,我只能暗暗地给她各种离开的理由,下去卖份饭,去旅馆小睡一会儿,去超市买点茶叶……
然而现在谈起那段辛苦的时光,母亲与我竟然都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快乐或者疲惫,反而感到温馨和留恋。
想到了从三山街地铁站走到医院的那条路,想起每天清晨从窗户外透进来红灿灿的阳光,想起了我故意与父亲争执的场景,还有我们一家三口在病床前吃饭的画面。
母亲说,从我毕业之后我就没和他们在一起这么生活过。这种一家三口的感觉她很多年都没有体验过了。我20岁那年,送我上大学的那一天,母亲在回去的车上默默地流了泪,她知道我这一走,就是真的要离开家了。天底下有谁会比母亲更了解孩子呢……我把生活了20年的家当成父母的家,每次回去就像是住旅馆一样,两三天就走,一年也就回去两三次,而且有了假期,多数也是选择出去旅行。
可能事情真的都存在两面吧,因为父亲的这次病重,我们一家又重新凝结在了一起,面对各种问题,面对未知,在磨难中找回了真正一家人的感觉。只要有家人的陪伴,面对再大的困难都不觉得痛苦。
经历了这一个月,我的观念也不知不觉地发生了变化,以前觉得离开家是长大的标志,现在觉得能用心陪伴父母那才是成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