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06-02 00:00:00 作者:雪安理 来源:今日高邮
我老家在宝应县夏集区蒋庄村(原属高邮,后划归宝应),但我的出生地在临泽镇大来米厂东侧,算是地地道道的高邮人。
老家那一带全是烂泥路,不过有黄土、黑土之分。宽一点的路多为黄土路,晴天平整,雨天很滑。有些是黄土和黑土搅和在一起的路,粘性大,干旱时坚硬如石,水涝时用这些泥土打坝头、堵缺口很牢固。我年复一年地走这样的土路,七八岁走到自家田头,壮着胆子爬上水车轴,尽管腿脚经常被车拐撞得红肿,终于学会了踩水车。跟着大人们学唱民歌号子和秧歌,文艺启蒙始于劳动中。
大片大片的水田,包括周边的谷场、道路以黑土为主。寸土寸金的圩埂两侧种上了黄豆、蚕豆,走这种路一不小心就滑到了水田里。
我家住房在村子的街边,祖辈们为小街铺了青砖路。父亲有一点文化,开了个小店,卖些油盐酱醋之类。卖东西大都不收现金,用鸡蛋和稻米兑换。父亲不定期地派我到临泽镇一个商铺取货。村子离临泽五里多路,除了初冬到早春,都赤脚上街。酷热的夏天,土路烫脚,钻心地疼。雨天路滑,更难以行走。每次取货,十岁的我挑着打猪草的两只柳篮,取回几斤酱油和醋,外加20只洋馒头。取货的款项,由父亲去结算,他对别人说,让孩子苦其心志,劳其筋骨。我根本不懂。每次到家,赏一只洋馒头就心满意足了,上街不怕走路,唯一惧怕的是邻村桥头一户人家汪汪叫的大狗。我总是左顾右盼,和同行的大人们逃过那一关。
十多岁跟着养父随军去南京,暑假返回故乡。村里小伙伴们围上来盯着我的双脚说:“好玩呢,天这么热,还穿袜子,出什么洋相啊。”我进了家门,赶紧脱去鞋袜,光着脚和小伙伴们一起玩耍。没几天脸蛋和双脚都晒黑了。那时候,小伙伴们十分羡慕临泽街上的人,梦想天天走在石板路上,那该多好啊。
1969年,我从部队复员回到了高邮城。城上和周边地区的路,以沙石路为主。一户人家如果有一辆上海、天津产的自行车就觉得非常体面。机关干部下乡,基本上乘公交车,若是去界首、马棚、三垛、车逻这些乡镇,都是骑自行车。路上几乎看不见小车,县政府只有一部上海轿。因为路况差,高邮开往南京的客车,需行驶四个小时以上。
家乡的路难行。一次,县扬剧团去汉留演出,因为不通公交车,演职员是坐小轮船下乡的。晚茶时分,美工老姜发现幻灯片没有带,急忙打电话到城上的团部:“快找人骑自行车把幻灯片送来,我们也派人骑车到路上去接。”有一年夏天,我和王延龄下乡了解群文活动情况,没有公交车,两个人赤脚从营南步行到临泽洋汊。老王感慨地说:“这是我此生赤脚走得最远的路。”还有一年冬天,我工作在党史办,和夏金明采访夏奉山烈士史料,从临泽步行到宝应县团庄,晚上住在村支书家里。我俩睡在稻草铺上谈心,他说:“家乡的路哪天能四通八达,坐上车子畅通无阻就好了。”我说:“路通了,还要架桥。再说,国家哪有钱制造出大批的车辆啊。”
家乡的路,也有险情。从横泾到川青不通公交车,一路上行走要通过荡边的沼泽地,芦苇根戳破鞋子的事常有。司徒境内大河上的木桥既窄又高,走在上面直晃悠,城上人下乡望桥生畏。下放到文化馆的考古专家张老师和我一起走到那里,他说:“你要是从这桥上走,我只能爬过去了。”无奈,只得请鸭倌划条“鸭溜子”帮我们渡河。
家乡的路,曾经破烂不堪。最典型的是上世纪八十年代的海潮路,两旁垃圾成堆。夏秋两季若是有来宾坐小车进高邮城,只能把车窗紧闭,一是臭气难闻,二是蚊蝇直往车内飞。这条路通往火葬场,特别繁忙,因为高低不平,坑洼多,雨后遍地泥浆,送葬的车辆一次次在路上熄火。全县从领导到平民都觉得,这条路既是高邮的迎宾路,又是通往天国的平安路,一定要下决心修造好!
就在家乡处处难行的路上,我曾骑着自行车从高邮到爱人下放的一沟公社国庆大队。路途不远,但车上却载有四个人:车杠上坐着四岁的儿子,后座上爱人抱着小女儿。我也曾从造纸厂下大夜班之后,独自骑车去临泽附近,黎明时分才探望到下放在农村的父母……
如今,我坐着小车奔波于高邮城乡,深感近几年家乡的路发展变化实在太大、太快了!家乡的路早已乡乡通,村村通,省道连接高速,低田设置高架,跨江矗立大桥,气势非凡!多年前我去过欧洲十多个国家,觉得那里农村的桥梁道路并没有家乡的路平坦宽敞。近年到俄罗斯和东南亚旅游,发现家乡的路已超越了那儿的交通建设水平。
多年漂泊在外,家乡的路永远使我魂牵梦绕,难以忘怀。昔日家乡的路,洒满了我刻骨铭心的酸甜苦辣,也磨炼了我艰苦奋斗的坚强意志。眼前家乡的路,更增添了我开拓创新、建设家乡的壮志豪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