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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乡风物

2016-06-13 00:00:00    作者:张文华    来源:今日高邮

芦苇  芦竹  粽箬

京剧《沙家浜》中有一段唱词:“芦花放,稻花香,岸柳成行……”汪曾祺先生这里分明写的是家乡的芦苇荡!

家乡多水,芦苇很常见,丛生于水边低地上。以前运河西堤的坎下到高邮湖的块石护坡之间就有大片的芦苇。秋初芦花开,柔软的紫褐色穗子在阳光下闪着银光,像被风吹起的一大块绸缎。再过一些时候,等芦花全部放开,蓬松柔软,铺天盖地的一大片。风吹过来,吹过去,绵延起伏的是一片雪白的芦花浪。芦花总是往一个方向开,拍照片很是好看。看过真的芦花,再去读“蒹葭苍苍,白露为霜”,读“夕阳雁影江天,明月芦花醉眠”,才会有那个意境。

从前在农村,庄子上每年会有人“下荡”割草,那个“荡”就是芦苇荡,现在界首有一个大的芦苇荡,已经成了很有名的风景区。湖东的“荡”还有,运河西堤脚下成片的芦苇却没有了。湖中心有散布的“滩”,滩上芦苇仍然很茂盛。坐船去滩上,悄悄钻进芦苇丛,可以发现很多的野鸡、野鸭、鹌鹑、,这些动物很警觉,一见人影,甚至只要听到细微的声响,就会“扑喇喇”飞走。运气好的话,可以看到它们留下的窝,窝里有几枚青色的蛋。野鸡尾上的羽毛很长很好看,曾经看到有人家把它插在花瓶里;野鸭子会飞,翅上的肉比家鸭的细嫩肥厚;鹌鹑个头小,繁殖能力很强,鹌鹑蛋街上经常有得卖;是水鸟,嘴大,腿长,这个东西可能是我们这处独有,每年桃花开的时候最好吃,所以又叫“桃花”。

芦竹也是成片生长在水边,很多人把它也叫作芦苇。芦苇茎细叶小,花全放之后是白的,像雪;芦竹就粗壮得多,花像扫帚,没有芦花好看。还有一种跟芦竹很像的植物,就是端午裹粽子用的“粽箬”。芦竹近水而生,是长在岸上的,而粽箬却大多长在水中,要采粽箬,须得下水。白居易《琵琶行》中有“黄芦苦竹绕宅生”,可见这芦叶不同于粽叶。粽叶有一种特别的清香。

菖蒲  蒌蒿

菖蒲与兰、水仙、菊并称“花草四雅”, 古人云,菖蒲“耐苦寒,安淡泊”,所以历来为文人清供。这里说的是石菖蒲,长不盈尺,生于水石间,“不资寸土”。

我的家乡多水菖蒲,却是长在水边的泥地里,许多人把另一种生在水里的植物溪荪当作菖蒲,其实不然。溪荪是鸢尾的一种。菖蒲多丛生,因为从水里生出来,特别干净,颜色也绿得可爱,很适宜作水边景观,它的叶片直立上指,狭长如剑,还有剑脊。每年端午,很多人家会将菖蒲、艾合为一束悬于屋檐下,用以辟邪。

另外一种常见的便是香蒲,因为有芳香,并有一种特有的气味,所以蚊虫不敢靠近。香蒲的果实很特别,像一个一个小蜡烛,我们这里叫“蒲棒”。蒲棒未熟时裹得很紧,但如果割下来在太阳下晒干晒透,蒲绒就会自然蓬松开来,用它来作枕心,可以安神镇惊。年幼时曾随母亲搓了好些塞进枕套里,自有一种清香。它的叶有很多用处。听母亲讲,旧时家贫,她的外祖父会用蒲草做鞋,叫“蒲鞋”,蒲草磨脚,这让幼年的她吃了很多苦头。过去也用晒干的菖蒲叶编织蒲包,我第一次见到蒲包,是父亲从南京回来探亲,带回的一蒲包苹果,那时候很稀罕。现在我们看到最多的,就是高邮很多人都爱吃的一味熏烧——蒲包肉。

蒌蒿长得有点像艾,才割下的蒌蒿散发出来的味道也跟艾差不多,我觉得那是“苦香”,并不很难闻。这不起眼的野菜却是初春的一道佳肴,最经典的吃法是用蒌蒿薹子炒肉丝、炒臭干子。肉丝需得先用盐酒调料入味,因为蒌蒿不经炒,下锅后大火猛掂两下即可装盘,这样才能做到色味俱佳。炒臭干子可能也是我们这里独有的做法,蒌蒿的香和豆干的臭起到了一种很好的中和作用,吃到嘴里,令人咂舌不已。

蒌蒿生于水边,春初发芽。惠崇《春江晚景》云“蒌蒿满地芦芽短”,可见蒌蒿是与芦苇同时。高邮湖滩上有野生的蒌蒿,每年都会引来很多人“打”蒌蒿——我一直很奇怪,为什么不叫“采”蒌蒿、“摘”蒌蒿,而是用“打”蒌蒿呢?

“打”蒌蒿是一个很辛苦的活,蒌蒿长在湿软的水边,采摘需得涉水。野生的蒌蒿茎下面是紫红色,植株矮、壮,看着就像饱经风霜的样子;而大棚里栽种的要水灵许多,样子高挑,植株翠绿,但是却少了好些香味。掐蒌蒿薹子的时候会很心疼:除去叶和老茎,一把蒌蒿能得一半的蒌蒿薹子就算很不错了。

鸡头米  菱  莲藕

鸡头米的官方名字叫“芡实”,家常做菜说的“勾芡”原来单指芡粉,后来“芡”就成为淀粉的代名词了。为什么叫鸡头米呢?因为它花苞未开的时候类似鸡的头,顶部长而尖,像鸡的喙。

高邮湖的鸡头米很多,成片长在水中,叶子有点像荷叶,但比荷叶大,叶面为青绿色,有一个一个鼓起来的皱纹,很像我们以前穿的泡泡纱;背面是紫蓝色,开同样紫蓝色的花,非常惊艳。茎和花萼上多刺,结的果实也包裹在刺中,所以采摘鸡头米需戴厚手套。鸡头米的壳极硬,剥时要戴特制的铁指甲。我们在超市里看到一堆一堆晒干的鸡头米,都是手剥出来的,现在好像还没有剥鸡头米的机器。

八月,新鲜的鸡头米上市,价格很高。新鲜的鸡头米是嫩黄色,最简单最直接的做法,清水煮鲜鸡头米,汤里有淡淡的清香,再撒上一撮桂花和一把绵白糖,好吃得不肯丢手。

每年近中秋,姑妈都会打电话来:“菱老了,你们下来摘菱!”这话简直就是圣旨,我们赶紧奔去。

太阳还在头顶明晃晃地照着,水面上挤满了青绿的菱盘,白花,红菱,还有青浮萍。就手拎起一只菱盘,三五只菱角挂在上面。采了老的,放在脚边;掐得动壳的,是嫩菱,顺手就剥了放嘴里,鲜,嫩,香,甜。菱讲究的是“出水鲜”。采过的菱盘还要端端正正放回到水里去,好让它们继续生长。

烀菱是有讲究的,水只能放锅底一点点,放太多,烀出来的菱水叽叽的,不粉,不香。

吃菱没有采菱乐。过去有专门用来采菱的木桶,长椭圆形,比澡盆要深,里面放个小凳子;也有用小船的,东坡《画堂春》里有“小舟飞棹去如梭,齐唱采菱歌”的记载。采菱的多是女子,三五相邀,穿红着绿,坐在菱桶里,漂浮于碧水翠叶之间,着实好看。

《红楼梦》第三十七回写宝玉让人给湘云送吃的,“袭人听说,便端过两个小摄丝盒子来,先揭开一个,里面装的是红菱鲜鸡头两样鲜果……”过去的贵族公子送礼也不过送这些玩意儿!

莲藕也是家乡的特产,不过好像没有隔壁宝应的有名。“荷叶罗裙一色裁,芙蓉向脸两边开”,古来吟咏之作甚多。同其它水生植物比较,荷叶荷花肯定是占尽风情。我很喜欢汪曾祺先生在《鉴赏家》里写的那一段:季陶民画了一幅墨荷,叶三说他画的是白荷花,却画了很大的莲蓬,是红荷花的莲子,“红花莲子白花藕”。季陶民重新画过,题了一首诗:红花莲子白花藕,果贩叶三是我师。惭愧画家少见识,为君破例著胭脂。读到这一段,不禁长叹:意趣横生,尽得风流!写荷叶荷花,再也写不下去了!

蚕豆   杨花萝卜   荸荠 

好像还没吃上几天,蚕豆就下了市。

偷蚕豆是小时候常做的坏事,而且不会因为这个挨打。蚕豆放在饭锅上烀熟了,用勾被线一个一个穿起,挂在脖子上,想吃就摘一个,粉粉糯糯的味道弥补了很多人少年时代零食不足的遗憾。

为什么叫蚕豆?说法多样,我比较认可《农书》中所说的“蚕时成熟”的解释。四月底,五月初,本地的蚕豆上市,我们就变了花样去吃:刚摘下来的嫩豆,直接用葱油炒了吃;再老些,会做油熵蚕豆,跟大咸菜同煮,剥皮和瓠子做汤;等到连豆瓣都老了,爆炒后盐水煮,做五香豆,做兰花豆,还会用刀劈开,剥蚕豆仁存着。立夏的“交时豆”也是必须要吃的。从青到老,我们对于蚕豆的爱,不离不弃。

以前我们这儿的本地豆,从头到尾都是青的,包括顶上凸出来的部分掉落后留下的那一道痕,那是真正的小家碧玉。不知道什么时候引进了外来的品种,那顶上的一道痕变成了黑色,像蜡笔小新的眉毛,一点也不好看!

杨花萝卜很小,春天杨花开的时候上市。我母亲叫它“水萝卜”,大概是这东西又脆又嫩,水灵灵的。小学时候,学校门口就有把这东西当水果卖的,红绿相衬,一把一把扎着,拿五分钱去换一大把,一堂课间是吃不完的。

糖醋小萝卜是平常人家的做法,用刀把萝卜拍扁,加盐、醋、糖凉拌,酸甜爽口,是下酒的一味绝佳好菜。端午节桌上有“十二红”,这一道菜必不可少。

看到过饭店里厨师把杨花萝卜切成薄薄的连刀片,可以拽出很长,这要真功夫。

扬州“三和四美”酱菜里有一味“萝卜头”,就是用的这个杨花萝卜作原料。

荸荠用普通话来读,我们这里的人听不懂,我们叫“婆齐”。

荸荠是成片栽在水田里的。荸荠的叶子很特别,像小葱的叶子,但又不全是中空,里面是一格一格的,用手去捋,会发出“哔哔”的脆响。

过去荸荠要“崴”,就是赤了脚去烂泥里探。母亲那一辈的人都“崴”过荸荠。想想看,收荸荠是在十二月,那天得多冷!这东西时令性很强,每年冬末春初上市,小摊点上会有削好的白生生的荸荠,当水果卖,生意很好。

荸荠好吃,但不易储存,洗净的荸荠也只能放三五天。把这恨事跟婆婆说,婆婆云淡风轻地告诉我,只管买那没洗的裹着泥的,放到阴凉干燥的地方,可以存好多天。

后来还学会了“风荸荠”,把洗净的荸荠放风口里阴干,直到皮都皱了,这时候里面的水分变得很少,不会坏,口感更甜,跟才挖出来的荸荠比,别有一番风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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