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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斤猪肉

2016-07-04 00:00:00    作者:淖 柳    来源:今日高邮

我的外公,陈宝木,涟水县东胡集乡人。解放前后,时常穿着长袍,牵着毛驴赶集,做些小生意。外公的脚力很好,英气过人,连毛驴也畏他三分。外公人缘好,加之是军烈属,文革中,他照跑小买卖,造反派没敢动他一个指头。

外公、外婆抚养了四个孩子,大舅、二舅、姨娘和老巴子。前面3个是革命军人,二舅陈广友,在涟水打国民党七十四师时,光荣牺牲。外公、外婆最担心的是小女儿陈兰英。老巴子看到哥哥姐姐都在队伍里,也吵着要参军。外婆因二舅牺牲哭坏了眼睛,舍不得放走老巴子。经再三劝说,才留了下来。老巴子军没参成,也没长期留守在二老身边,1950年嫁给西邻红窑乡的陆树勋。1958年,怀着夫妻团圆、建设场圃的愿望,抱着3岁的我,来到了高邮果林场。

外婆归天之后。外公更加挂念老巴子和她的孩子们,几乎每年都要来高邮看望。从涟水东胡集坐驴车到淮阴,从淮阴坐轮船到界首,再从界首坐车(有时步行),到临泽西的果林场。路途虽不遥远,有时一天也难赶到。每次来,外公都是肩背手提、大包小袋的,给我们带来花生、地瓜干、山药、玉米面、豆饼等;有时还带上扫帚、棉花胎什么的。外公来了,我们和邻居们的孩子就像过年似的,很是亲热和开心。

三年困难时期,果林场家家户户很少动荤。场里也养着猪,那都是集体资产,是不能随便动的。有时病猪要死了,或老了又老的老母猪,实在不行了,刘如福场长才批准杀了,分一点给各户,打打牙祭。

1963年初冬,树叶逃离枝头,果树“膝盖”也被刷白。北风吹来,脸上冷刮刮的。外公踏着霜冻来看我们了。他老人家,高高的个子,长长的脸,雪白的牙齿,特别亮的眼睛,留着好看的胡子,身穿长袍,脚着黄色翻毛皮鞋,精神蛮好,只是他的背,一次比一次驼了。外公看到外孙、外孙女面黄肌瘦,没有荤腥。一天大早,他穿着长袍出发了,跑了七八里,到了宝应的王营镇,集市冷,摊位少,没有猪肉了。外公又往西,走了二十多里,在界首镇买了3斤猪肉。

返回时,下雨了。雨越下越稠,长袍越来越重。外公不时在屋檐下躲雨,耽搁了行程。直到下晚,我们才看到外公拎着猪肉的身影。我和妹妹、弟弟高兴得不得了,溜着迎了上去。我们接过猪肉,母亲帮着脱下湿透的长袍,先用力拧了拧。我们缠着母亲要烧肉。母亲说,明天是星期天,外公为你们烧,我先给外公热饭,还要烘袍子呢。

依着母亲的吩咐,我们各干各的。母亲点着了柴禾,烘起了长袍,火光映红了母亲的脸。长袍在母亲手中缓缓地翻着,柴禾慢慢地添着,热气轻轻地冒着。快半夜了,我的书看完了,长袍也烘干八九成了。洗脚,上床,熄灯,休息。那时,我们住的果园公房,只有紧巴巴的两小间。父母和小弟一张床,搁在里间。父亲被省农林厅借用,出差东北,3个月未回了。我和妹妹一张床,给外公临时铺的床,都在外间。躺下不久,我借小解,小心移动摊在长凳上的袍子,把它挪到我们的被子上。一觉天亮,霞光上窗。母亲微笑着对我说,嗨,袍子长腿啦,跑到你们的床上。外公起床摸着焐干的长袍,一把将我和妹妹搂在怀里,母亲的眼睛湿润了。看着外公穿上干松松的长袍,我们高兴、暖和。

早饭后,母亲去果园干活。外公挽起袍子的袖管,给我们做起了红烧肉。外公在切焯过的白肉,我馋得欲流口水。趁外公不注意,拈一块就要往嘴里送,结果还是被外公看见了。外公说,乖乖,还不熟呢。先给外公,等放上作料,烧透了再吃。两个钟头左右,萝卜烧肉做好了,香喷喷、油光光的,红彤彤、亮晶晶的。怎么看怎么舒服,怎么闻怎么有味,整个果园好像都飘漾着肉香。午餐时,外公和母亲看着我们狼吞虎咽,欣慰中夹着辛酸。母亲还盛上一小碗,送给名叫小九子的孤盲女。

几十年来,都市、乡村,部队、地方,我吃了不少地域、不同做法的红烧肉,回味起来,还是外公做的香呵。

1974年深秋,我在浙江舟嵊要塞区当兵。听到外公仙逝的电话,很是难过。新兵不能请假,我在嵊山岛万金山头,遥祭亲爱的外公。那天下哨后,副班长李维康陪着我,在坑道北门的巨石旁,放好了猪肉、白酒、花生和冥钱,面朝北方,我致以深情的军礼,又深深地叩了三个响头。此时此刻,头顶上的蓝天白云,眼面前的山包松涛,山脚下的礁石海浪,仿佛都成了外公的长袍,我依偎着逶迤的长袍,有着别样的感触、感动、怀念和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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