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09-10 00:00:00 作者:陈其昌 来源:今日高邮
古处州是水乡,至善至美的水,逝者如斯,不舍昼夜。古处州山无数,至灵至性的山,乱花如雨,风姿独秀。宋代绍圣二年,秦观以左宣德郎七品的官衔被贬处州(今浙江丽水、青田一带),当一个知州属下的“税务局长”,在这个“一州如斗大,四面总山环”的处州一干就是三年。
世间是个万花筒,人性就是五味瓶。在京期间,秦观有过“出门尘障如黄雾,始觉身从天上归”顺境的得意;也有被“罢正字”(即校对黄本的一种馆职),被贬离京南下、迫不得已打发心爱侍妾离开的无奈;又有盛夏之日与母亲等人同坐如甑小舟的艰难。这都让秦观初感皇上威严和人间冷暖。
处州税官管的是茶盐酒税,实为酒税务。秦观初到处州,先在姜山西住下,后在毛氏故居文英阁寓居,曾作《点绛唇·醉漾轻舟》,留下了“尘缘相误,无计花间住”的感叹和“乱花不语,不记来时路”的苦趣。在处州,秦观还作过《千秋岁·水边沙外》,其中“水边沙外,城廓春寒退。花影乱,莺声碎”之句引出了当地兴建的莺花亭,成了传至后世的一处名胜。
处州酒税局设在姜山。当时酒曲是官卖,酒户缴纳酒曲钱和白糯米钱便会到酒税局办理,那自然无须秦观亲历。当然,秦观也会跻身收税人员的治税行列,他的诗句“市区收罢鱼豚税,来与弥陀共一龛”,便是他躬身亲历的记录。秦观的主要职责是监督纳税。当时作为纳税凭证的税钞一式四份,其中户钞给纳税人,监钞给秦观收掌。未加印时称白钞,然后由监督纳税官员秦观亲自用印,这种朱钞就成为已纳税的凭证。作为已享誉文坛、政界的一位名士,秦观成年累月干着这种轻松而又沉重、平淡而又烦心的酒税事务,简直是折腾他的人生、“绞杀”他的生命。从那三年做税官,没有懈怠的“管库三年”,到他52岁辞世,只有短短的几年。作为一个税官,他是尽职的。他在放酒的台子旁饮酒、安寝,在醉乡中,“梦入平阳旧池馆”,重温往日酒色的淋漓酣畅、勾心销魂,又有何妨?当时没有“禁酒令”,连那些伺机寻找他的过失的“使者”,也没抓住他什么以权谋私的把柄。
在处州当税官,母亲戚氏、夫人徐文美、儿子秦湛等得以一大家人都团聚在一起,这是秦观享受天伦之乐的“夕阳红”时期。早在京城,就曾似真似假诗云:“日典春衣非为酒,家贫食粥已多时。”落魄到处州真不知是怎么过的,整天郁闷,吐露的心声是“春去也,飞红万点愁如海”,甚至在梦中已现“古藤阴下,了不知南北”的预兆。因此,他去庙里修忏,“写得弥陀七万言”,又获罪了。其时,当朝的说你不行,你行也不行。对秦观这种官员欲加其罪,何患无辞!
有人说,税务是财政的“奶娘”,令人欣慰的是,宋代古诗向我们昭示了一个道理:地方的税务收入与一个地区的建设紧密相连。宋元丰年间高邮县尉华镇写给高邮监税官李光道时吟咏:“诗书已见勤追逐,管库何妨暂滞留。但喜荒斋得佳咏,清风和气日休休。”他谈及的税务之道和治税之风,便演绎为后来高邮的人口增多、市面繁荣,“昔之茅茨瓮牖,往往皆是高堂大厦矣”。
这里拾得的是秦观任税官碎片,也闪现了以古鉴今的斑斓。让人最忆的是被编管至郴州的秦观,已不再是一位可以纵情诗酒的官员,而是一个被削秩为民且受临政官员掌控的“另类”人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