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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四奶奶

2016-11-01 00:00:00    作者:陈其昌    来源:今日高邮

上世纪自然灾害时期,界首公社东乡大野兀立一座名扬远近的半耕半读学校——界首农中。学校规模不大,校舍齐全,都是土坯墙、茅草房,有25间。学校炊事员是一位被称为晏四奶奶的老人,50多岁,早年丧夫,无后,孤独一人。

她做炊事员,烧饭、做菜,还负责学校菜地和养猪,整天刷刷刮刮、有条不紊地忙碌着,为的是全校近百名师生的一日三餐。当时,我们粮食定量是每月24斤,学生口粮是每天原粮8两3钱。伙食房有一个甑子锅,外有两口大锅,早晚煮粥,中午蒸饭,各人有各人不同的饭钵、瓷缸、饭袋子,放的是米、胡萝卜、慈姑。中午开饭,各人自取,晏四奶奶帮着把这些盛饭的家伙送到各人手中,不会错拿一个。然后是打汤。春天是青菜汤,夏天是冬瓜汤,秋天是南瓜汤,冬天是咸菜慈姑汤。几乎无炒菜,偶尔为教师加个韭菜炒蛋,那就很“煞馋”了。有一年,作家马春阳、陆文夫到界首采风,一定要到我工作的单位看看。中午,晏四奶奶变戏法似地加了个鲫鱼汤。鱼大汤稠,鲜美无比。马春阳俏皮地说:“牛奶是它的孙子!”晏四奶奶待全校师生都好,从不扣粮食,她说在粮食上贪便宜,就是要伢子的命。

1960年冬天,遇到当年全国人口减少1000万罕见的饥荒,亲眼看到大批浮肿病人,有人活活饿死,我的亲人也不只一个因此永远倒下。当时不解的我,只认为老天爷在“拿”人。好多年头,那年的刺骨寒风都在刺痛我的心,我多次诅咒那个年代的饥馑。值得庆幸的是,我工作的农中有慈姑田、胡萝卜地,为我们提供了不少副食充饥,加之有一位心地忒好、让我们少挨饿的晏四奶奶。冬夜灯下备课,饥肠辘辘之时,晏四奶奶为住校的几位教师,各送来一小碗刚泡好的焦屑,一定要我们吃下。我们说不能吃你的东西, “就吃这一回吧。”晏四奶奶对学生更是关怀备至。有一次,她见一位姓徐的女生,饭袋子倒下的食物没有几粒米,不由分说,将自己碗里的饭分了一个饭团子给这位女生,硬要她吃下,“全吃这些副食怎么行哩!”姓徐的女生咽下的是饭,流下的是热泪。

晏四奶奶家在离学校一里多路的叶庄,她以校为家,“老家”则成了晚上住宿的“客栈”。她维护学校利益,在校长的支持下,收回了校后通往二里大沟的一段地,种上了玉米、芝麻、蚕豆、黄豆等,使学校菜地扩大了近两倍。为侵蚀学校土地“败北”的胖大嫂,人前人后骂她“绝八代”“不得好死”。

有些学生很乐意为学校到镇上运米,是因为可以“偷嘴”饱餐一顿。尽管船上米盖有“米印”,学生有办法既拿些米煮饭,又可以在回校过秤时不少斤两。晏四奶奶得知后告诫学生:“偷吃一顿饭事小,人学坏就是从小事开始的,以后不能啦!”

每年冬天,学生最感兴趣的有两件事:一是杀猪,二是晃麻油。杀猪,学生都看过。农中的猪杀了后,除了少量的肉给教师带回家过年,其他的肉全部腌制好,供伙食用,荤油熬好后的油渣子放进菜汤,就是美食。晃麻油的时候,全校飘香。那是用一口缸盛着已处理过的油料,用一个紫铜锤在油面上不住晃动、荡漾,于是麻油层面越来越厚,麻油越来越多。这时,晏四奶奶作帮手,用铜勺将麻油舀起来。有一个学生姓杜,长得圆头圆脑,晏四奶奶见他老是站在这里看,不时嗅着麻油香,就用手指头蘸了一点麻油,抹到他的嘴里,让他尝尝麻油的特有滋味。

1962年一个春日的下午,晏四奶奶在菜地河坂上浇菜水,由于癫痫病发作,突然滚到河里,待到拉上来的时候,她已断了气。

晏四奶奶下葬的时候,全校师生和许多社员向她告别,连那位骂晏四奶奶“不得好死”的胖大嫂也叹了口气,“四奶奶苦一辈子,是个好人啊!”

30多年后,我重寻界首农中旧址,只见一大片方整化的农田。有人告诉我晏四奶奶的遗骸已深埋地下,而她的为人往事也深埋在我和许多师生的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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