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11-28 00:00:00 作者:韦志宝 来源:今日高邮
我说的浇水,不是替家里的花卉浇水,也不是给地里的庄稼浇水,而是耕田时给犁耙加水。犁耙中间固定一个上宽下窄的椭圆形木桶,木桶底部到犁片之间安装一根铜管或铁管,木桶里的水顺着管道自然流出,沿着犁片浇灌到即将翻耕的泥土上,使泥土湿润很快脱离犁片,减轻耕牛犁田的劳动强度。如今,机械化代替了原始的耕作,即使犁田的耕牛也不多见了,犁耙消失得无影无踪,这种浇水的日子一去不复返,只能成为永远的记忆。
提到浇水,必然想起耕牛。耕牛是社员的命根子,种植庄稼全靠它。“闲时养牛,忙时用牛”是自然规律。农闲时由用牛人喂养,用牛人搭建的牛棚一般冬暖夏凉,也是我们最喜欢光顾的地方,用铡刀铡稻草喂牛,牵着耕牛下河洗澡,骑在牛背上放养,非常地投入,无忧无虑,悠然自得,十分快乐。而“忙时用牛”也有“掉链子”的时候,有些年老体弱的耕牛关键时刻不能发挥耕田的作用。尽管很忙,社员们也很少提及犁地耕田的事情,而考虑得最多的还是耕牛的病情,想方设法给它治疗,绝对不会让它带病干活。可季节不等人,实在没有办法,男劳力轮流上阵,代替耕牛犁田,为鼓足干劲,时不时地打起号子,干得热火朝天,可见人与牛之间的深厚感情。
浇水虽说是个体力活,但在大集体时代,生产队绝对不会让一个壮劳力从事这活儿。因为社员们有着互帮互助的传统习惯,浇水是老弱病残者的专利,生产队大家庭的温暖无处不在。每当“四夏”大忙耕作频繁时,队长会轮流安排每家派人帮助浇水,以缓解老弱病残者的劳动压力。学校为配合农忙还特意放忙假,一般一个星期,这期间孩子们成了浇水的生力军。尽管浇水的时间长,又有用“牛人”的监督,更没有偷懒的机会,但这个活计比起挑担挖沟要轻松许多,我们一百个愿意。忙假结束,浇水又成为我们经常逃学的主要借口,有时候晚上贪玩延误了第二天上学的时间,干脆就不去上学了。老师询问旷课的原因,回答给生产队浇水的,没有比这个理由更合情合理了。但也遇到为逃避浇水,不听家长指使而执意去上学的“懒”孩子。记得有一年夏收夏种季节,我们正在上早操,一位家长怒气冲冲地找到学校,强行拉出他的儿子,责令他立即回家浇水,理由很简单,误了一课可以补,误了庄稼怎么补?老师也很无奈。
浇水时实行责任制,一个人负责一头耕牛。耕牛下地前,先将水倒入到木桶里,然后再到河边提水,将装满水的小桶放在埂边,等待耕牛回头,如此循环。遇到“懒”牛,它喜欢中途观望,不愿意耕作,用牛人使劲地挥动缰绳,嘴里不断地喊着“驾、驾……”,它就是不听使唤,甚至还会发出“吼、吼”的声音,以示抗议。我们也着急,耕牛走得越慢,木桶里的水就不够耕作一圈,还得提着小桶跑到田块中间续水。每次浇水时,大家都不愿意往“懒”牛那边跑,于是就提出在生产队三条耕牛之间轮流浇水。当轮到给“懒”牛犁田浇水时,我们也会耍些小聪明,背着用牛人偷偷地往犁耙管道塞进一些杂草,减缓水流量。这些小伎俩还是让有经验的用牛人给识破了,从此再也不敢耍滑头,只能老老实实地干活。
浇水虽然有些苦、有些累,但也颇多乐趣。在我们家乡到处都有小池塘,就是在田边挖一个长度3米-4米、深度2米-3米的正方形池塘用于存放有机肥料,俗称草粪塘。它遍及到每块田地。庄稼刚收完,草粪塘里的肥料马上就会散落到田间,便于耕地时覆盖到地下,而不让肥水流失。有些草粪塘邻近育秧的秧田,从灌溉渠放到秧田的水自然会流到空旷的草粪塘,偶尔有鱼顺水游入,我们会利用浇水的空闲时间下去捞鱼,美滋滋地享受一顿可口的大餐。遇到地势低洼的农田,比较潮湿,泥土耕作过去,地下还时常出现黄鳝,那些黄鳝个头并不算大,一块地耕作下来,黄鳝数量倒还是蛮可观的,挣角把钱不成问题。还有那些荒废多年并经过平整的农田,我们在耕作的浇水过程中,还发现过不少铜钱,有顺治、康熙等等。由于那时候的铜钱比较普遍,捡到的时候仅仅是觉得好玩,根本不晓得收藏,基本上流失了,很遗憾。
浇水最大的收获莫过于挣到了工分。挣工分对于我们这群孩子来说最感到荣耀。参加生产队浇水一天,社队会计记半个工,这也是劳动回报。半个工能有多少钱,谁也不会去想,那要等到年终决分的时候才能揭晓。最好的年成也就一块钱一个工吧,最差的时候贰角钱一个工也有过。我们那个年代,挣钱多少不重要,重要的是小小年纪能参加集体劳动,并能坚持下来,这是难能可贵的,让家长们发现我们已经长大了,有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