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12-08 00:00:00 作者:王庆 来源:今日高邮
狮子头,是扬州一道老字号的名菜,也可以说是淮扬菜系经典中的经典。梁实秋曾写过一篇文章,就叫《狮子头》,读后让人满口生津。他对扬州狮子头赞不绝口,很是钟爱。
梁实秋在文中提到,狮子头不是扬州独有,北方也有狮子头,一般四个装一盘,故也叫“四喜丸子”。我在北方工作过几年,自然吃过不少四喜丸子,味道也蛮不错。北方的狮子头多是红烧,我没见过白炖或清蒸的,不知北方有无这个做法。北方的狮子头肉体紧实,用筷子夹起来可以像馒头一样咬着吃,甚至我都担心倘若一不留神落在盘子里,狮子头会弹跳起来;而正宗的扬州狮子头则不然,它嫩如豆腐,筷子是夹不起来的,用勺子舀着吃为宜,入口即化。
十多年前在洛阳,我曾问过当地狮子头的做法,厨师所言的诸多细节我不大记得清楚了,但有一点非常深刻,他说狮子头要用文火慢慢炖,越炖会越硬,地道一点的要炖两天才成,所以也叫“铁狮子头”。像狮子的头骨一样坚硬,莫非他们的“狮子头”是这样来的?我有点疑惑。
梁实秋说,北方作法不及扬州狮子头远甚。显然,梁先生是说北方的狮子头没有扬州的讲究,口味自然也不如扬州的好。那扬州的大肉丸为什么也叫狮子头,这是因为肉丸的外形像雄狮的头。雄狮头上的毛发长而蓬松,酷似这种丸子,但这里无论如何没有硬头骨的意思。
我是扬州一带的人,小时候经常吃狮子头,我父亲所供职的伯勤粮管所,其职工食堂是我吃狮子头最多的地方。食堂厨师柏士安是做狮子头的高手,不仅在伯勤小镇,甚而在高邮粮食系统内也小有名气,但凡粮食局的工作组或其他乡镇粮站的互查组过来,必点名柏师傅的狮子头。柏师傅时年50多岁,又高又瘦,系一白围裙,精神煞是抖擞。且看他剁肉,在一木脚盆口径大小的砧板上,左右开弓,双刀齐下,犹如击鼓鸣金的战士,单听那极富韵律的剁声,便知这必是一位功力深厚的老厨。
柏师傅的狮子头多以清炖为主,配以小青菜为汤,汤色极其清爽,非常下饭。还记得只需数两饭票、外加五毛钱的一只狮子头和一碗汤,足够饱一顿饭,让肚皮吃得滚圆滚圆。柏师傅的狮子头食后唇齿留香,其味久久地在胃里微漾,还能时不时地泛上来让你回想。如今,已近30年过去,不知当年的老味道尚存否;若存,廉颇老矣,宝刀可老?
当然,作为扬州一带的赤子,虽长期旅居外省,但我也不能光说不练。我亲手研做狮子头大概是八年前。我是凭梁先生的《狮子头》和对柏师傅的记忆慢慢摸索的。我尝试过先煎后炖、先蒸后炖、先煎后蒸、不煎不蒸就炖等多种方法,然虽不像北方铁球般的四喜丸子,但始终做不出扬州狮子头嫩滑和入口即化的口感。老家的阿四嫂烹饪是一把好手。有一年回乡过年,族人对她入口即化的狮子头赞不绝口。我请教她,她说肉末中可放一点荸荠或山药,如果还嫌粘厚可放一点清水搅拌。而且,她不主张先用油煎,她是蒸后再文火慢炖。听得阿四嫂口授,我似乎得以开窍。
口感上嫩滑,是扬州狮子头区别于他乡最为显著的特点,而肉末中添加适量荸荠或山药,是达到嫩滑之事半功倍的诀窍,经多次尝试,我的手艺日渐高涨。在一次我的家宴中,队里九零后婺城籍小师弟一尘同志,曾连吞三只狮子头,食后仍念念不忘。第二天,他满大街找狮子头,最终在一全国连锁的中式快餐店里要了一只,但只咬了一口便弃之。他说:“吃了庆哥的扬州狮子头,我再也不要吃饭店里的狮子头了!”
一尘老弟对我当然是奖而有余了。梁实秋说:“狮子头人人会作,巧妙各有不同。”我相信,我只传承了扬州狮子头最基本的特点,且不说与淮扬烹饪大师的手艺相去甚远,恐怕在同乡人面前也未必拿得出手,只能偏安吴越一方自娱自乐罢了。
朋友来了有好酒。您若来了,不但有好酒,我还会为您炖上一锅狮子头——嫩滑的,扬州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