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12-22 00:00:00 作者:张建宏 来源:今日高邮
我在老宅生活到十一岁,一九七六年夏天离开老宅搬到了新庄台。老宅是我的衣胞之地,那里有我快乐的童年。离开它四十年了,我从未忘记过。
老宅建在一个不大的庄基上,占地约一亩,是一个人工堆砌的大土丘,比农田高出很多。老宅共三户人家,我家,奶奶家,还有大奶奶家。三家人上辈子是一家人,爷爷辈是亲兄弟。我家的正房和大奶奶家的房子并排,中间仅用一道板壁隔着。大奶奶家在我们家西边,奶奶家在前面。东边是厢房,西边有围墙,中间形成了天井,像个四合院。
老宅正门朝南,院门在厢房的位置向东开。我家的正房有三间,最西边是堂屋,堂屋里摆放着老爷柜、大桌子和长条桌子。大桌子时常靠西边板壁放,一般不用,只有到逢年过节的时候才放到中间来。大桌子朝中间一放,老宅就热闹起来了。那是我们姊妹们最开心的时刻。平日里辛勤劳作的长辈们都放下手中的活计,围着桌子谈笑着。桌上香喷喷的饭菜冒着腾腾热气,夹杂着烧酒的味道。一年的辛劳就在这可口的酒菜中、就在这浓浓的亲情里得到宽慰。不过节的日子里,我们就坐长条桌。长条桌不高,可以坐很多人,还便于挪动。一到夏天,我们就将长条桌搬到天井里或走廊上吃饭。老宅的前后门大开着,穿堂风一阵阵吹过,顺便捎来栀子花的香气,凉爽惬意。长条桌上是奶奶做的家常菜,虽无大荤,却有滋有味。这些年来每每在觥筹交错后,总是能想到那矮矮的长条桌,想到那一桌滋养我的饭菜,想到我慈祥的奶奶。
再后来,我们长大了,正房住不下了,父亲又在东边砌了三间厢房,一间作杂物间,一间为厨房,一间成为过道直通院门。杂物间不大,主要是放一些粮食杂物什么的,还在里面加了一张床。我在这张床上睡过。厨房紧挨着奶奶的房间,仅用一个篱笆隔着,我们经常用手掏着玩,时间一长竟然掏出了一个洞。奶奶时常将一些好吃的,从这个篱笆洞里偷偷地塞给我。多少年来,我一直享受奶奶给予我的特殊待遇,享受着奶奶给我的爱。
老宅的天井不算大,十平米左右,用碎砖头铺就。天井中靠西南边有一株月季,枝繁叶茂,花出墙头。月季四季开花,多深红、粉红,偶尔也开些白花,非常好看。靠东南边有一块磨刀石,石头旁还埋着个石碗,石碗中有水,这是为磨刀准备的。长辈们经常用它来磨镰刀、锄头、斧头等农具,刀越磨越亮,石头越磨越薄。长辈们时常讲,磨刀不误砍柴功呀。
天井外边有一棵不算高大的我至今也叫不出名字的树,我们经常爬上去摘一种有五个角的果子玩,后来还经常有人来收这种果子。一到收果子的时候,树下全是人,像过节一般。老宅门前还有一条河,河不大,弯弯曲曲,河水清得见底,水中游弋着成群的鱼虾。记得那时候我们经常在河边用面团子钓“小参子鱼”;有时也在淘米时将淘米箩子沉到河底,等小鱼上来觅食时突然将它提起,运气好的话一次能捉十多条。我们喝着这条河里的水长大,也在这条河里得到了许多乐趣。
河边上长有一种“金针菜”,也叫黄花菜,花大瓣肥,花色鲜艳。凌晨开花,日暮闭合。每枝单株上有几十个花蕾,一花凋谢,它花继开,花事繁密,热闹却又安静。奶奶隔三差五就去河边采摘一些,用小竹筛子盛着,回来炒给我们吃。橘红色的花瓣静静躺在泛着红光的小竹筛里,很美。老宅的前后左右都长满了树,有柳树、刺槐、梧桐等。一到晚上,树影婆娑,黑黑的一片。我小时候胆小,晚上是不敢出来上厕所的,万一内急了,得姐姐们陪着。现在想起这情景,我会偷偷一笑。
这是我记忆中的老宅,我童年的乐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