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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校长

2017-01-09 00:00:00    作者:陈其昌    来源:今日高邮

2005年,旧地重游,我与爱人拍了一张照片,并加以放大,下注一行文字:“43年前的临泽农中常在梦中”。校长张德峻亦经常进入梦境,怀着对他的敬意和些许歉意,连缀着难忘的电视连续剧式的回忆。

张德峻校长是一个闲不住的人。农中建在临泽镇原仲庄大队,由临、川两个公社每一个大队负责建筑的36间茅草房拔地而起,校舍甫成。张校长是组织者、参与者,常常是忙得一身汗、一身泥。哪里墙面走线,他现场督促返工;哪里墙角坏了,他自己动手把它修好,俨然成了一个“八脚茅”。待到后来,沿河方整化的100亩农田划给学校,“河里有了撑撑哉,田里有了耕耕哉,圈里有了哼哼哉(最多达五六十头)”,这里兀立起一座庄园式半耕半读的学校。从此,张校长更是“丢了摊耙拿扫帚”,整天忙个不停。外边有人找张校长办事,向这位教工打听,他笑道:“敝人就是。”立马解决问题。他每天校内忙到校外。大的事情,须向公社请示。小的诸如,保管室的大锹是否都收回?那位负责保管的学生小朱便说:“30把大锹,一把不少。”后来,“30把”便成了小朱的绰号。

张校长言传身教,以校为家。50多岁的他一副慈祥、热情相。他80岁的老母亲说他是“碎米嘴”、善拉呱。许多细致的思想政治工作就在不经意间进行了。有一次,我在临窗桌前伏案备课,他前来关照:“陈老师,请你带看住点,不要让鸡吃稻子。”我心中不悦,顶了他一句:“我的工作又不是负责吆鸡的!”于是他就细说集体、粮食之类的道理,让我服了。是啊,他敬业爱岗、爱校如家的身教使他的言教有着足够的底气,说得又入情入理,不得不服。

学校没有一个党员,在校内充分发挥团支部的作用。张校长夸赞团支部书记蒋蕴山,教学水平高、效果好;农田、菜地的事拿得起、放得下。要求我们向他学习,也激励蒋老师不断进步。如果说,后来蒋老师在新的工作岗位上被评为“全国优秀教师”,那基础是在农中夯实的。

张校长曾负责学校十多亩瓜地,特地把老母亲请过来进行义务指导,瓜棚成了他们的家。日复一日,瓜苗出土了,碧绿的瓜藤伸展了,一只只西瓜、香瓜成熟了、上市了,他们从不摘一只尝新、解渴。瓜被镇上瓜贩子贩走,收入流入会计账中。多年来,他注重节俭,只有办公室用煤油罩子灯,宿舍全部是“油老鼠”灯。他任职后,尤其是上世纪60年代饥馑时期,从未贪占学校一点好处。同事评价他:带着一颗心来,不带半根草走。

张校长知人善任,关爱师生。他根据教师和一些优秀学生的特点,让他们顶岗担责,放手工作,按时按质地完成任务。他原是临南小学校长,调到农中后,一般不听课。唯一一次,扬州师院函授站王惊吾老师“下沉”到临泽听我这个学员的课,张校长作陪,课后做了如实的评讲,使我受益匪浅。

大连海军学院因为家庭成分问题肄业的汪柯数学教得透灵,他的父亲就是汪曾祺笔下《徙》中的人物汪厚基。当时,有“帽子”的汪厚基所在单位搞“四清”,要汪柯前去揭发老子问题。临行前张校长关照汪柯,要实事求是,不管搞什么运动,父子亲情关系是割不断的。汪柯照办了。

张校长对学生更是关怀备至,呵护有加。有一位姓谭的学生家境困难,口粮紧张。张校长见该生吃得少,饭票常不够用,就暗地里每月给他2斤饭票,连续多月。一个女学生因家庭困难,常不来校。张校长家和她家靠得很近,他十多次登门家访,纠正了“女伢子上学无用”的思想,确保她完成初中学业,加上她刻苦自学,后来当上了教师。

在那段特殊的岁月,张校长受到“冲击”,却爱校如故。他从“早请示”的第一声报晓,一直忙到点灯。如同往常一样主动找事做,让人找不到茬儿。对他最大的一次“冲击”,是造反派的一些干将要将他吊到屋梁上“批判”,绳子已经准备好了,人群拥过来了。沸沸扬扬的人声引来一批贫下中农,制止了悲剧的发生(他曾想自杀)。可是,悲剧还是发生了,他的次子福伟目睹父亲的遭遇,患上了精神分裂症,医治无效,早早地离开了人间。

张校长退休后不久丧偶。儿子福基孝顺,照料得好。他79岁以后,主要由孙儿、孙媳赡养,尤其是以孝为先的孙媳春香待他更好,衣食起居,安排妥帖,日子过得很滋润。他80岁操办得很文明、热闹,亲朋好友、同事同学纷沓而至。市领导朱延庆特地写了贺词,充分肯定其为人懿德,被他作为传家宝珍藏。我送的是一套内衣,他也很高兴,夸我爱人想得周到。我是带着敬意去贺寿,也包含动乱年代对他笔伐的歉意。他大度地说:“那是大势皆然,过去的事就让他过去吧!”

春香说,老爹爹处事有方,饮食有度,生活有序,交往有趣。在家里看报纸、看电视,嘱咐重孙好好学习。每天出外散散步,串串门,睦邻里,有时还弯腰薅除路边的草,保持环境整洁美观。遇到个别人家斗嘴生事,人们就说:“有杠吵,找张老。”他成了受人爱戴的义务调解员。

90多岁的张校长,身体状况正常,无慢性疾病。谈到人的生死,他说,我有得过哩,要等重孙上大学我才会“走”。果然,被他言中,2010年9月1日,重孙儿去苏州大学,同年10月15日早晨,他洗过脸坐在椅子上,溘然去世,安详地走完了97年的人生。早“走”两年的我的父亲与他同年同月同日生,我臆想,他俩会在另一个世界再次晤谈,回眸他们的晚辈正遇上好时代,过上好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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