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03-24 00:00:00 作者:陈其昌 来源:今日高邮
文革是史无前例的,它的遗痕至今让人刻骨铭心。穿过时光隧道,我将耳闻目睹的和亲历所为的,絮语如后,以不忘过去,昭示未来。
因评诗而遭追查
《西沙之战》是诗人张永枚的一首诗作,它扬我国威、铸我军魂,浓墨重彩地折射了当时的时代色彩和价值取向,传读它、议论它是很自然的。高邮县一沟公社插队知青习康,颇有文学天赋和才气。他对这首诗进行点评,像批改学生作文一样,还加上了眉批、总批,充分肯定了它的长处,实事求是地指出了它的不足。然后将批改后的诗作油印成册,寄往北京等地一些单位。殊不知,张永枚是奉命而作,是有来头的。于是,文革宣传领导机构委派新华社记者专程来高邮追查。因为我与习康是房门相对的邻居,就被从农村叫到县里讯问。我记得记者姓袁,他问我,习康平时表现怎样,与哪些人接触,特别是他的背后有什么人指使、教唆,故意与张诗较劲,为它抹黑。我如实说了,否认了袁记者的推测。袁记者再三追问,又向其他人查问,都没有得到想挖到的“黑根”,只好悻悻离邮而去。而此时的习康正耕耘在希望的田野里,根本不知道“灾祸”与他擦肩而过。
曹耀琴锒铛入狱
我与曹耀琴是同学,也是好友。文革期间,不少人都染上派性,有的膨胀到狂热的程度,欲置对方于“死地”而后快。尽管我俩观点对立,但是邮城相聚,依然十分友好。他思路敏捷,反应也快,常口若悬河地议论世事,毫无遮拦,为日后的遭灾埋下了“祸根”。
有一天,我在临泽农中广播喇叭中获知,县里正在人民剧场召开批斗大会,并通过有线广播向全县现场播送。大会上宣布,对顽固到底的死硬派“5·16”分子、即现行反革命曹耀琴予以逮捕法办。我心里陡生问号,耀琴何罪之有?
我上城打听,方知被关进集中营式学习班的他始终不承认是“5·16”分子,但他的“反动日记”被查获,日记有些不满现实的话(没有反党言论),也记下了生活在外祖母(地主)家的幸福童年,还向往资本主义国家的富裕生活。后来我见到过一张香港湾高楼林立的照片,有他的加注:从某处到港约需多少时间——这就是他企图“出逃”的铁证。他戴住铁铸的大帽子走进了牢房,成为全县教师中以现行反革命坐牢的第一人。
有些好心人知道我俩关系,特地关照,一定要与他划清界限。待几个月后因定不了他的罪,他被释放,我俩一见如故,絮语绵绵。
众矢之的”李庆生
在老“左”的眼里,文革中的李庆生已成了“众矢之的”,许多教师和社员群众却认为他是恪尽职守的中学教师。他的灾难,源于有人揭发了两条罪状。一是他曾经说过,“毛主席再活50年就好了。”这怎么行呢?大家都喊毛主席万岁,你为什么咒骂老人家呢?二是他说,“我夏天不怕太阳晒。”太阳就是毛主席,你胆大妄为地居然说不怕,该当何罪!加上把他日记里的话斩头去尾,于是,他成了反革命重点人物被加以批斗。
批斗大会规模是空前的,有主会场、分会场。李庆生的反革命材料一直发到居委会、生产队。他当过志愿军战士,面对批斗,一身正气,大胆地将挂在颈项的“反革命分子”牌子踩在脚下。后来,他被押往农村监督劳动,批斗如影随形。一次,老“左”纠合一些不明真相的群众又对他进行批斗。他挣脱押他的人的手,一下子跳到河里。老“左”高喊:“痛打落水狗!”有好心的人齐叫:“快救人,不要闹出人命来!”深谙水性的他心中有数,从容地游了一段才上岸,站在河坂上,一种“我自岿然不动”的样子。
面对批斗乐悠悠
吴院长是一位抗日战争时期参加工作的老革命、老医师。他始终践行着“救死扶伤,实行革命人道主义精神”,但在文革却遭到批判。面对批斗,他坚毅从容,有时还乐悠悠地面对有关活动,书写了特殊岁月的特别人生。
闹市区的中市口,是他挂牌子示众的地方。他挂牌子不像其他人那样“老实”呆着,而是患“多动症”似地不停变化动作:或者捧着牌子看——打倒反动学术权威吴某某;或者将牌子垫在屁股下坐着;或者跑到街旁边店堂里与相识的人唠叨一阵,喝上两口递过来的茶水。最惹人注目的是,他挂着牌子打弹子球游戏。把一个有弹簧的拉杆拖出来,然后松手,弹子球就沿着一定的轨道、穿越众多阻挡,或进入有糖果、鸡蛋等物的洞内,就有所获;或者滑入斜面最下面的空门,那就一无所获。一分钱一次,小孩子玩得多,是想碰碰运气。吴院长一天花几角钱,玩几十次,他不图所获,只是在一次次弹射弹子时显现一种发泄和取乐,也是对当时事态的一种抗争。他玩此游戏,围观者多,摊主偷着乐。有老“左” 干预。众人反对,这犯什么法?只好作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