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07-06 00:00:00 作者:淖柳 来源:今日高邮
每次出差异乡,嗅到街头香喷喷的烤山芋,我都急跑过去,来上一个。焦黄的山芋,抓在手上,热在心里,馋在嘴上,香进肺腑,剥皮一圈,不管烫否,先弄一口再说。呵,那个香热甜软,真是浑身舒服。滚烫的山芋,带来了滚热的回忆。
山芋又称地瓜、红薯、甘薯等,它伴着我走过了童年和少年。自1958年起,县里召集一大批农业工人大会战,建设高邮国营果园场。起初水系还没有完全成形,水稻栽不上。除了到县城调来些大米外,小麦、大麦、山芋、瓜菜、萝卜等,就成了自产自给的主食和补充。山芋,也成了度荒芋、救命粮。
山芋泼皮得很,大田、坡坎,沃土、瘦田,都能栽插。那时,放学或是星期天,帮妈妈栽山芋。将土地整成一垄一垄的,中间高两边低,一条条长长的伸向远方,犹如涌动的海浪。这样整地,大概是便于爽水,便于山芋“打纽子”吧。栽山芋,有肥就下点猪脚子、草木灰之类的基肥,没有就拉倒。扦插山芋苗时,先在垄脊上用手扒开一个个碗状的坑,坑距约尺把,朝坑里浇些水,然后把山芋秧子的根部弯在坑里,不能直着。弯着成活率高,根系会发达,更利于孕育山芋。不足两个月,山芋藤放得够长的,就要翻藤了。我们一人一趟,走在沟脚下,手拿竹竿,向两边翻藤。起初不解,为什么要去折腾它。妈妈说,山芋藤和巴根草一样,好发节会生根,不及时翻动,就会节节撮撮的扎根须,这样很耗营养,影响地下的山芋伢子的长大。雷雨好像很肥似的,雨水之后,藤、草疯长。一两次雷雨后,都要翻藤薅草。藤长一尺,芋大一圈,我们好像感到山芋在地里拱着、走着。
下霜了,叶黄了,要收山芋了。妈妈在前面割去山芋藤,回头再用六齿灰叉开挖,我和妹妹跟着拾山芋。挖、拾山芋很开心,那可真是土里刨金啊。一叉下去,叮叮拐拐一大串。哪边根部土地裂得宽、缝走得长,哪边根下的山芋一定多、一定大。最大的似小南瓜,最爽手的像大萝卜,小的也如核桃、栗子一般。我们把山芋擦了土块,缠去毛须,按大、中、小分类堆放,在当场分给各家各户之后,多余的交场部集中保管。
过了不长的时日,场部调人集中筛选山芋种,把破皮的、大小不一的、歪瓜裂枣的剔走。选一些红皮的、匀称的,作为山芋种,轻放到芋窖里。芋窖一般都在朝阳的圩下,约有别克商务车那么大,有三四米深,把一筐筐山芋吊下去,一层层叠好,每层之间铺些湿稻草。窖口用芦柴盖上,太阳好的时候,中午打开来透透气。我们上学校经过芋窖时,有一种特殊感觉,生怕惊醒了睡着的山芋。
初春时节,冬眠的山芋醒了。山芋起窖了,宿舍区、田野里都有着丝丝缕缕的清甜。山芋身上冒出了嫩嫩的眉、细细的芽,职工们把芋种埋进做好的苗床里,盖上洁白的塑料布,一月左右的时间,密麻麻、绿油油的芋苗出来了,山芋开始了生命的又一个轮回。
那个特殊的年代,粮食不够吃啊,山芋成了首选。我们家几乎顿顿有山芋,烤山芋、蒸山芋、青菜烧山芋、山芋粥、山芋饭、汪山芋丁、山芋粉丝等等,饭、菜、汤都有山芋打滚。为了便于收藏,还晒制成山芋干。我们家煮山芋干粥,用炸米花机爆山芋干,还把山芋干打成粉,做成山芋饼等。我到底吃过多少山芋,还真是说不清;我从山芋身上得到多少欢乐和艰辛,也难以说尽。山芋和我的童年、少年,是那样亲近、缠绵。如果没有了山芋,我们这些果园场的后生,恐怕是难以熬过来的,少年生活也会有些寂寞。
我吃着山芋长大了,青年时代又和山芋有了一段缘分。1973年,我在浙江舟山群岛当兵,和战友们日夜守候着东海前哨——嵊山岛。由于风大浪高,交通船十天、有时半个多月往返一次,眼巴巴地望着信件和报纸,副食品和蔬菜类供应较为困难。嵊山岛上石多土少,稀稀拉拉长着不见高的松树。连队自力更生,在岛上零零星星地种些茄子、山芋等。台风季节,苦咸的海水被掀上岸,有些茄子死透了,山芋也叶枯、藤僵,但地下的山芋还在活着、长着。由于土壤中夹有大大小小的石块,山芋形状也随着土石的形状而稀奇古怪,炊事班洗山芋可费事了。连队早餐,常常是稀饭、山芋加馒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