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08-07 00:00:00 作者:朱桂明 来源:今日高邮
早晨上学,途经小桥。不经意间,天空中,几个小东西飞来飞去。一细看,惊喜,原来是蜻蜓,我们的爱物!它们自由自在地盘旋着,舒展,悠闲,仿佛是在欣赏这清新美丽的早晨,初夏的早晨。突然,它们好像约定好了似的,一个接着一个,俯冲下来,从水面掠过,又抬起头沉下尾,一个接着一个,箭一般地窜向天空,消失殆尽。
漂亮,多么惊险的动作,多么优美的姿态!我一边赞叹着,一边越过小桥,走向菊花巷,学校里的晨会就要开始了。
刚走几步,还没等我走进菊花巷,那几只蜻蜓又出现在小桥的上空。凭以往的经验,我知道,它们一定还会再重复刚才的那一幕。刚才的那一幕,太诱人,我不禁转过身子,又回到小桥上。
果真如此,蜻蜓们又开始自由自在地盘旋了,一圈,两圈,三圈……它们好像了解到我要赶去上晨会、听老师训话,故意为难我,一圈又一圈地绕着,不知绕了多少圈。我耐心地等待着,那一幕终于重演。惊险的动作,又一次悬起我的心。优美的姿态,又一次亮了我的眼。
只是因为贪玩,我迟到了。赶到学校,晨会正在进行着。老师询问,我如实招供,挨了批评。现在想想,挨批评,那是必然的。这么好看的景象,谁遇到,都会停下来不走的。
家乡的蜻蜓,常见的有两种。
一种色蓝而发灰,或者色绿;形体不算太大。这一种蜻蜓比较呆,好捉。它停止不动的时候,你悄悄地从后面走过去,对准它的翅膀,一捏就捏住了。
一种绿豆色,腹部有黑色的花纹;形体特大,我们都叫它“绿豆钢”。“绿豆”很好理解,“钢”倒是要仔细推敲推敲。黑色花纹的腹部像一块钢铁,大概是吧?这种蜻蜓性子烈,难捉。
那时下午放学早,一般都是四点多钟。夏天日长,四点多钟,太阳还火着。
我们几个,因为同路,所以经常在一起,一路走,一路玩。我和宋增旬,自不要说,对河住着。还有一个李文台,住菊花巷巷尾,燕子山下。
燕子山,春天燕子多,夏天蜻蜓多。我们把书包放在李家,上山,捉蜻蜓。
我肯定是捉那种好捉的,因为我笨拙,手脚重。李文台,绰号“大滑子”,因其脸上有一道长的划口痕迹(“滑”“划”同音);实际人挺老实,一点也不滑头。大滑子与我一样,做事并不麻利。他有自知之明,也捉那种好捉的。宋增旬,绰号“小滑子”,因其脸上有一道短的划口痕迹。宋增旬名副其实,滑头一个。他长得瘦精瘦精的,像个猴子;翻个跟头什么的,灵活得很。艺高人胆大,小滑子专挑难捉的“绿豆钢”捉。
我捉到了一只色蓝而发灰的,李文台捉到了一只色绿的。宋增旬还在捉,已经脱手几次,正在寻找新的目标。
一只“绿豆钢”飞来,停在一根枯树枝上。小滑子一改常态,不再嬉皮笑脸,而是满脸严肃。他弯下身子,轻手轻脚,慢慢向枯树枝靠近。我们也站在原地不动,不敢发出任何一点声响。小滑子做贼似地来到枯树枝的跟前,手缓缓一伸,两个指头迅速一捏,捏住啦!
绿豆钢性子就是烈,头甩得就像拨浪鼓,尾巴扭个不停,拼命挣扎。
好戏开始。我们各自从口袋里掏出一根线,事前准备好的。互相配合着,将线扎在蜻蜓的尾部,不能扎得太紧,保证它跑不掉就行。扎得太紧,蜻蜓的尾巴会断。我们抓住线的另一头,放开蜻蜓,蜻蜓飞了;我们走到哪里,它就飞到哪里。
大功告成,我们笑着下山去了。宋增旬笑得最凶,龇牙咧嘴的——他在为自己捉到一只难捉的“绿豆钢”而庆贺。
我们沿着河岸,三人一字排开,从西走到东,又从东走到西。我们一边走着,一边嘴里还唱着,“咚锵、咚锵、咚咚咚咚锵”,如同游行。小滑子走在最前面,他那只“绿豆钢”好威风,两翅磨得“嚓嚓”响。
码头上的大妈奶奶们,忘记做事;路上行人,忘记走路,全都看着我们。
家乡的蜻蜓,不常见的,也有两种。
一种是黑蜻蜓,我们称它“黑寡妇”。这种蜻蜓,我们不捉,晦气!见到它,我们连吐三声“呸呸呸”,扭头就跑。
一种是红蜻蜓,我们想捉,但不敢捉。
红蜻蜓,平时看不到。而一旦看到,就是成千上万。夏日傍晚,天突然作变,沉了下来。气压低,人闷得慌。小桥河边,一群又一群不速之客急匆匆赶来,横飞竖舞,密密麻麻,铺天盖地,蔚为壮观。它们,就是红蜻蜓。据说,红蜻蜓是灶王爷的马。灶王爷的马,哪个敢捉!
灶王爷只有一个,他要这么多马干什么?是不是也有前呼后拥的陪从?做个官走到哪里就兴师动众,另一个世界也一样?
暴雨倾盆,这灶王爷的马顷刻间消失,无影无踪。
它们藏到哪里去了?平时,又躲在什么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