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12-07 00:00:00 作者:汪泰 来源:今日高邮
汪曾祺在散文《我的家》中写道:“我的二伯父死得早,我的堂弟汪曾炜过继,但我的二伯母不同意,她要我,后来定了一个折中方案,汪曾炜和我都过继给二妈,一个是‘派继’,一个是‘爱继’。”
文中的汪曾炜是汪曾祺大伯的次子,汪曾祺的堂弟。汪曾炜与汪曾祺共祖父汪嘉勋。我的祖父汪嘉禾,与汪嘉勋为弟兄。
时事变迁,汪曾炜自离家门,从没回来过。可我与这位长我三十多岁的堂兄曾有过一面之缘。
那是1998年暑假间的事。儿子中考以后,一家三人去上海玩。其间一起去同济、复旦转了转。
那时电视台在热播《红十字方队》,儿子正向往军校、向往红十字方队,而此时汪曾炜也正在长海医院工作。于是我们从复旦出来后,径直到离复旦不远的二军大长海医院。当时,肖维琪先生的一篇文章《中科院院士汪曾炜》在《高邮日报》登出(可惜有误,汪曾炜不是院士),我更想见见这位堂兄,也想带儿子去熏陶一下,一举两得,多好。
我们到得长海医院门口,有点徘徊,该去哪儿看看问问呢?正犹豫间,几个老年军人从里向外走来,许是下中班了。我忙上前迎着一位老者打听:请问汪曾炜大夫该怎么找他?
真是太幸运了,怎么这么巧呢,竟然问对了人。老军人朝我望望说:汪曾炜今天不上班,在家里。
我忙问,他住哪儿?老人指着前面不远的楼房说,就在那个小区,你去门口就可以问到。
大喜过望,得来全不费工夫。我们商量了一下,此时正值午饭时间,不太合适去。饭后要休息,也不太好。干脆我们在外吃饭,待过了休息时间再去不迟。
午后近两点,我们向小区走去。门口传达室很严,问了我们找谁,登记填表,然后打电话。
我们翘首以盼。不一会儿,一位老者向我们走来。肯定是他,我们迎上前去。我说,我们是从高邮来的,来看您的。老人很高兴,握手。这是长海医院的专家楼,他家住一楼。进房,家里很简朴,客厅里两组沙发成直角,沙发后一个电视柜,沙发对面又是一组三人沙发,三人沙发后面的墙上挂着一幅油画,画面上的人身着白大褂,手拿听诊器,安详的目光望着看他的人。我看看画中人,再望望面前的老者,两道汪家人特有的浓眉,卧在宽大的近视眼镜后,花白的头发,瘦瘦的面庞,七十多岁了,很精神。我们说话间,他夫人倒了茶水,搬了一盘蟠桃放在茶几上,招呼我们。
我赶紧自我介绍,我说,我要喊您哥哥,可您比我父亲汪连生还大。我特别提到父亲的名字。我父亲是他堂叔,却小他三岁,他们是小时候常在一起玩耍的同龄人。
他听后说,我知道你父亲汪连生,他们是“生”字辈排行,我父亲汪广生,汪曾祺父亲汪菊生。然后他问了高邮的许多事,高邮中学还叫高邮中学吗?我指着儿子说,高邮中学的学生,下学期上高中了。他还问高邮的城墙还有没有了,城门还在不在,中市口大街上的几个古楼还有吗,高邮还常闹水灾吗,家乡汪家人的大致情况怎样……大学毕业后的近五十年里,他没再回过家。孩提时代的家乡印象,对于他来说,早已是过眼云烟。他的问题,我尽力回答完整,试图让他有个印象。可我的回答,能有助于他对家乡的回忆么?
我问他,听说高邮卫生局曾多次邀你回家乡讲学,你怎么不回去呢?
我没时间回去。他摇摇头。
他说,你们来得真巧,明天我们将回沈阳过一段时间,天气转凉再来。
是的,他的工作真忙。退休后,被二军大长海医院聘请,兼带研究生。夏季回沈阳,其他时间常在上海。
他还告诉我,高邮常有人来找他看病,在汪丽纹(汪曾祺妹妹,高邮城北医院妇产科医生)的介绍下,每年都有几例,也看作是为高邮作些贡献吧。从他的语气里,我感受到了他对家乡如丝如缕的思念。
时间真快,我们该说告辞了。我拿出相机,调整好,我们父子分坐在汪曾炜两旁,坐在他的画像下,请我爱人留下了一帧珍贵的记忆。
告辞,出门,相送。我们请汪曾炜留步,他目送我们很远。
虽然相隔千里,我却一直关注着他的点滴。有报道称,80岁后,汪曾炜成为我国在80高龄仍活跃在无影灯下的惟一一人。他在先天性心脏病领域钻研了几十年,开创了13项国内首例,被称作“修补心脏的大师”,1986年,获国家科学技术进步一等奖,享受国务院特殊津贴。2002年,他被中央军委晋升为文职特级,成为沈阳军区惟一的文职上将。
汪曾炜,一位受人尊敬、一生救人无数的胸外专家。
今年5月16日是汪曾祺逝世20周年纪念日,汪曾祺之子汪朗从北京来邮参加活动。我对汪朗提起汪曾炜,汪朗说,由于年事已高,汪曾炜现住在沈阳军区医院的特护病房里。听说这话,我的心里发紧。在家乡的这一头,我遥祝汪曾炜健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