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12-25 00:00:00 作者:王士华 来源:今日高邮
邻居老牛头儿姓牛名桂山,60多岁,中等个头,身体很棒,烧老虎灶卖开水谋生快20年了。因为姓牛又勤劳如牛,待人实诚,久而久之,邻里左右都称他为老牛头儿而忘了他的本来姓名。
老虎灶是江浙一带城镇烧开水的一种土灶台,用砖砌成,比旧时乡村做饭的灶台要宽大得多,还有一个很大的烟囱用来排烟,台面上放有数个大而深的铁罐,罐里放满水,一次用焦煤或柴火可以同时烧开几罐水。老牛头儿的老虎灶位于老街一个居民区当中,老人和孩子较多,又邻近一条商业街,生意一直不错。
老牛头儿曾是上世纪六十年代的下放知青,在农村种过田、开过拖拉机,还做过木匠,贫下中农都说他不错。可是一向不善言语的他有一天突然说下放政策是违背天理的,所以上世纪七十年代末才回城。回城后先在街道工厂上班,后调到了全民纺织厂,岂知世事难料,没几年光景厂子就改制了,他和老伴儿双双下岗。那时候,他们的一双儿女正上中学,家庭困难可想而知。我家与老牛头儿家是隔壁邻居,那时候经常听到他的叹息声。时至今日,老牛头儿对那段生活仍然难以释怀,始终认为厂子卖价太低,让少数人讨了大便宜。不过日子再难也得过下去,他摆过地摊、拉过黄包车,最后才改做烧老虎灶卖开水的。
烧老虎灶最大成本是燃料。为省煤钱,老牛头儿经常到乡郊野外拾柴禾,用板车一车一车地拉树枝回家,然后用锯子锯斧子剁,按树枝粗细分类捆成捆,再按干潮程度整齐地码成垛吹晒。秋冬季节,他更忙,城里道路两旁绿化修剪到哪里他就跟到哪里,有时都顾不上吃饭,但只能落些枝条,因为粗大一些的树段是要付钱的。那时候,老牛头儿活脱脱就是一个拾破烂的,衣衫几乎没有不破的,双手布满老茧,脸上时常挂着被树枝刺破的新痕。
老牛头儿的开水卖得很公道,起初一两年一毛钱一瓶,到现在也不过每瓶五毛。居民都爱到他那里打开水,老人随到随打,年轻人则上班送来空暖瓶下班顺便取回瓶壳被擦得干干净净的满瓶。时间长了,谁家的暖瓶老牛头儿老两口都记得,很少出差错。老虎灶邻近一条商业街,有几十家店铺,靠近的几家偶尔来买水,由于水干净又烧得开,渐渐地来买水的店主多了起来。老牛头儿见此情景想到了增加销量,就买了几个保温桶,让老伴儿守店,自己每天骑着三轮车送水上门,销量着实增加了不少。
老牛头儿的生意一天一天好起来,让他渡过了那个困难年代。他的一双儿女也相继上了大学并且有了很不错的工作。女儿是大学老师;儿子在北京一个国家部委工作,搞技术研究,属于保密单位。老牛头儿和老伴儿都不知道儿子到底干什么。儿女们都很孝敬,也是他老两口的骄傲。两个孩子多次劝说父母不要再烧老虎灶卖开水,兄妹俩的收入能够供养父母,奈何老两口左耳听右耳出我行我素。
上世纪九十年代以后,城市房地产开发热了起来,市区老街拆了许多旧房子。工地上废弃的荆条、木板不少,开始还有人捡拾,后来都当垃圾处理了。老牛头儿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就找到当年一同插队的知青,请老战友在拆迁办工作的儿子帮忙让他捡拾,并答应交些管理费用。老战友的儿子很给力,老牛头儿每天都外出,拉回了不少柴禾,依旧像整理树枝一样,锯啊劈啊,码成一垛一垛的,院里院外到处都是,后来放不下了,干脆借了郊区一个亲戚家的空房子存放。看着眼前这么多柴禾,老牛头儿十分开心,旧房子的荆条、木板既干燥不用晒又好加工成柴,他再也不用下乡或者到马路边捡柴禾了。
房地产越来越火,市区一些一二十年的房子也拆了,拆迁工地上随处可见被当作垃圾处理的门窗和木料;居民家庭装修也赶起时尚,老式的家具被逐步淘汰,有的干脆将拆下来的旧木条、木板、家具弃置楼下。多好的东西啊,怎么能浪费呢?木匠的本能使老牛头儿不忍下手将这些好东西当柴禾烧了。他试着干起了老本行,从收集的木柴中选择一些做成小凳子、小方桌、小柜子,再用桐油或清漆一抹,真都是既结实又漂亮的物件,邻居见了都十分喜爱,结果放到临近的商业街路边不用吆喝当天就能卖光。这可是比起烧老虎灶卖开水挣钱多挣钱快啊,他似乎豁然开朗,索性付高工钱请了两个木匠在郊区亲戚的房子里加工小家具,自己则负责收集材料和销售,老伴儿专司烧水卖水。老牛头儿收入比起以前大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