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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的笤帚

2018-02-26 00:00:00    作者:潘国兄    来源:今日高邮

 

前几天,刚吃过早饭,母亲对我说:“让洪烨去四集拿笤帚吧,拿好送回去,你弟要回来了!”

“这事不急,笤帚不是什么金贵的东西,送你们回去的路上可以顺便取。”

“回去要用呢,一大丈地方,没有笤帚怎么行!”

“院子大不错,可旧笤帚总有的。”

母亲很不满我的语气,她坚持说:“你舅舅(我孩子的舅舅)要用它刷墙扫挑台呢,旧笤帚怎么行!”

“那好办,顺便买个鸡毛掸子,掸灰比笤帚好!”我回道。当时,我不大理解母亲执著于笤帚的原因。扫地有旧笤帚,掸尘有掸子,为什么非得让孩子寒冷里跑一趟呢?

自从进了腊月,母亲就时不时地说,“国芳要回来了。”“你舅舅(我孩子的舅舅)要回来了。”有时候也直接问,“国秀他们什么时候回来?”有时也操心大姐的事。她知道,她操心也是白操心,说过以后,自己把话题掐灭了。仿佛那些问句是思考过程中不小心漏出来的。她发觉了,便也闭口了。

母亲提的笤帚,是她跟我大娘要的芦粟苗子(穗子),她亲手把它们抱到太阳下晒干,亲手抹了芦粟粒,把它们交给姑母的。姑母答应请村上师傅扎,扎好了送过来,或者我们去取。

那两把笤帚成了母亲心心念念惦记的事物。

有一天吃午饭时,母亲打听:“扎一把笤帚多少钱?”

“总要十元二十元吧!现在手工贵呢!没多少人有这手艺了。”我老公告诉他。母亲不言。过半晌说:“你老爹爹在世,扎笤帚不要钱。”这是母亲顺便想到的事。我想工钱再贵,她还是要扎的,她不舍得她亲自劳动过的产品沦为无用。她已经很久不劳动了。

我有点理解母亲执着地取回笤帚的意图了。昨天是腊月廿三,弟弟可能回乡的日子。吃早饭时,母亲吩咐:“洪烨今天去取笤帚,顺便把锡箔送回老家。”显然,这是她深思熟虑过的事情。也许一夜都在盘算这件事,怕我不同意,怕我看轻她的笤帚。

两个月前,母亲坐在小圆凳上对我垂泪:“我这得的是什么病?怎么就没有个头呢?活在世上一点用也没有了!”两个月前我自己说过的话,现在一句也说不出口了。我当时还笑着说:“妈,您都八十了,您还想怎么着?去挑担子,还是去挖泥?”

“挑担子挖泥比现在这样好!我情愿挑担子呢!”

母亲很少情绪激动,这是她第一次因为疾病流泪,因为想要有用而不能流泪。

笤帚的价值,不限于一堆材料并手工的价钱。芦粟苗子是大娘给的,她们关系亲密。来自老家的东西,在母亲眼里总是格外值钱。上次大娘来看她,特地送了几十枚鸡蛋,放冰箱里十来天,居然有十几个坏了,母亲甚为可惜。鸡蛋变坏,是她自己夜间烧水煮蛋发现的。母亲床头放着我们给她准备的零食,可是难得有她喜欢的。夜间起来煮蛋,也并不一定多么想吃鸡蛋,应该是“老家的草鸡蛋”起了作用。母亲在某些方面的固执己见,让我们又惊诧,又难过。打上她印记的事物越来越少了啊。

一定要成全母亲,把那两把笤帚取回来,赶在弟弟归家之前送回老家。小侄儿把锡箔折叠的元宝送回了,笤帚却没有取回。像一般孩子一样,他见姑奶奶家锁门,也就离开了。“像他太爷一样,传代呢。”母亲明显不高兴。侄儿的太爷,便是我爷爷。他不是个不折不挠的人。

“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李义山的这诗句好像是给母亲准备的。

以后想起母亲,会多一样媒介吧。那婷婷的芦粟随风长大,抽穗,变红,而后刈下长穗,被人扎成笤帚,握在一位由婷婷少女变成白发老妪的人手里……芦粟的一生多么像母亲的一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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