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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爷爷

2018-04-23 00:00:00    作者:赵广才    来源:今日高邮

 

昨夜梦深时,竟恍惚回到少时,梦到我熟悉却又陌生的故乡,梦见我已故多时的爷爷。

在我的记忆里,爷爷是寡言少语的,忆起他,大多数时候是一个背影,操持摆弄着家什。壮年时的爷爷,是一个能干的手艺人,他是精巧的木匠,可以造出各式各样精美的家具;也是一个巧手的农民,他可以随地取材、变废为宝。他有着一双粗糙的大手,摸上去就像老树皮一样扎人,但就是这样一双粗糙的手,可以编织出精巧的篮子,也可以用高粱穗做笤帚。记忆里,到了深秋初冬,爷爷穿一件厚实的大衣,坐在院子中央,先用铁锨头把高粱穗上的种子捋下来,把高粱穗一把一把码好,然后用一根绳子系在腰间,双脚借力蹬一根木棍,缠在木棍上的线一吃力,就死死地勒在手中的高粱秆上,不多时爷爷就能做出好多把笤帚。这种笤帚结实耐用,关键时候还能变身为父母调教调皮孩子的好工具,至今我还能回想起小时候被妈妈举着笤帚追得满街跑的情形。

爷爷还是个养鸽子的高手。北方宽檐大屋的构造为鸽子的栖息提供了得天独厚的条件,爷爷沿着屋檐建造了一排排的鸽子棚,外面用高粱秆做栅栏,挡风又遮雨。爷爷养了几十只大大小小的鸽子,每天早上鸽子都要“咕咕……咕咕……”地呼唤主人,放它们去远行,傍晚时分又能够自觉地陆续归巢。爷爷很宝贝他的鸽子,他能够准确地记住每一只鸽子的特征和习性。鸽子对他也很亲切,允许他把手伸到窝里面去。有一次我趁爷爷不在家,偷偷爬上两米多高的梯子,透过栅栏看到里面有一只毛绒绒的小乳鸽,半眯着眼睛趴着,旁边有只大鸽子在打盹。我看那小鸽子乳翼未丰,实在可爱,忍不住想用手去摸它。正在这时,大鸽子忽然转过头,凌厉的眼神吓得我一打颤,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狠狠地啄了我一口,疼得我差点从梯子上滚下来,从此再也不敢冒犯它们了。很多年以后,当我再次走进那已经破败了的房门时,还是忍不住抬头望,好像那熟悉的“咕咕……咕咕……”的声音犹在耳旁,好像那些勤劳的鸽子还在井然有序地飞进飞出,哺育它们年幼的孩子。

隔一段时间,爷爷会带着他编织的篮子、笤帚等物件,还有已经半大的鸽子到集市上去叫卖。爷爷的东西很受欢迎,常常很早就售空了,回来时他会从口袋里像变戏法一样地翻出小玩意、小糖果分发给我们吃。我不知道爷爷在售卖这些小鸽子时是怎样的一种心情,我只知道有时有不幸死掉的鸽子,他总是拒绝家人煮来吃掉的建议。在那个缺吃的年代,爷爷固执地坚持着,独自拿上铁锨,将鸽子埋在家门前的小菜园里。爷爷说,鸽子是恋家的东西,无论飞多远,总会记得回家的路,总是会回来的。

爷爷还是个做菜的好手。十里八乡谁家有个红白喜事,总会请爷爷去帮忙,他总是热心前往。那个时候的人很淳朴,帮忙都是无偿的,不像现在大家都有了商业头脑。过年时,更是爷爷大显身手的时候,家里的年货都是他亲自准备的。俗话说:腊月二十七,杀鸡赶大集。爷爷也开始忙开了,杀猪、宰鹅、熏肉、蒸鱼……爷爷身上系着白色的大围裙,在灶台旁忙得不亦乐乎,偶尔我被叫过去帮忙往灶台里添柴火,红彤彤的火苗窜上来,映红了爷爷慈祥的面庞。爷爷有力的臂膀抡着铲子,把大块大块的肉来回搅拌、翻滚,扑鼻的肉香直往我鼻孔里钻,我忍不住深吸几口气,努力地控制着不让口水流下来。爷爷看我这馋样儿,撕下一条精瘦肉塞到我嘴里,那浓浓的肉香瞬间充盈了我的每一个味蕾,久久地在口中环绕。如今餐桌上顿顿都有肉,但是再也闻不到那股浓郁的、扑鼻的肉香了,我的童年也随着这肉香的散去慢慢结束了。

晚年的爷爷,脑子变得糊涂了,腿脚也不再便利,特别是奶奶的去世,像是抽走了他最后的支撑,他像个孤独又无助的孩子,好像一夜之间丧失了独立生活的能力。这时的爷爷,真的就是一个垂垂暮年的老人了。后来爷爷彻底瘫在床上,生活完全不能自理。最后一次见爷爷,他躺在床上,嘴中含糊不清地嚅动着,却说不出一句话来。我紧紧地握着爷爷的手,凑到他的跟前,叫他,我看见他涣散的眼神仿佛有了一丝光彩,但瞬间又消失不见了。

爷爷去世后,我无数次在梦中见到他。还是那样温暖的午后,爷爷在院中做笤帚,成群的鸽子在屋檐上飞来飞去,发出“咕咕……咕咕……”的叫声,像是在呼唤着“归来吧,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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