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字报
今日高邮公众号
视听高邮公众号
头条号
高邮市融媒体中心  高邮日报  新闻线索:0514-84683100
首页
  • 手机版
  • 今日高邮公众号
  • 视听高邮公众号
  • 头条号
首页 > 文学艺术 > 文学
东风学校

2018-08-21 00:00:00    作者:汪泰    来源:今日高邮

 

东风学校在公社北边的路家大队地界。东风压倒西风,充满革命豪情。公社初中扩办了高中,东风学校也从单纯小学增招了初中。那年春,我调到东风学校,教四年级(四年级就一个班)语文、算术。

学校南面有条不大不小的河,学校吃用的水都是这条河的。临河一排房屋是学校食堂和几位男女老师的宿舍。再后面有两排教室,中间一排的最东端教室一隔为二,西边是我教的四年级班,班小,只有十几个学生,东边是四位男老师的宿舍兼办公室,四张单人床占据了大半空间,我在隔壁上课,能听到老师在办公室的评价。

学校东边有条通往横泾的大路,路西边是供销社。供销社的门店里有个肉案子,包给一位姓赵的小刀手。每天大早,小刀手杀了猪留下下水作薪,两大片肉再由小刀手在供销社出售,收入归公。方圆若干大队人家要吃肉,就在这里买了。但凡有人家里有事,要点肉或猪肝腰子之类的,须在头天与小刀手打好招呼预留。东风学校的食堂不时要买肉,都由炊事员陈老师去打招呼。

陈老师瘦巴巴的,四十多的人看上去像五十多,嘴里的牙齿不齐整。他原是民办教师,文化有限,学校里来了一批知识青年做教师后,他改做了炊工,大家还喊他陈老师。陈老师的儿子在本校上初一,数学成绩不怎样,老被数学老师喊到办公室说话,小陈低着头,耷拉着眼皮不开口。有人说老陈儿子已定了亲,是我班上的学生。我知道这女孩,漂漂亮亮,普通话说得好,我常在课上喊她朗读课文。此后,常有老师到我班上看老陈的儿媳妇,看了都拿老陈开心,说一朵鲜花……

陈老师工作尽心尽力,十大几个老师的饭,十几个常代伙的学生,雨雪天临时吃饭的学生更多,陈老师都能把锅当好。下午得闲,他常在校园的菜地上拾掇。有一次中饭菜炒绿豆芽,那豆芽只有寸把长,大家都奇怪,原来陈老师想自己发绿豆芽做菜,谁知方法不当,几天过去,豆芽不见长,老是寸把长,怕是长不了了,又怕烂了,就炒了吃了。大家都笑了——老陈的豆芽长不大。冬去夏来,做饭烧水,老陈一个人从周一忙到周六。星期天,大家过意不去,都要他回家忙忙,自己解决早饭中饭。

学校里有一位女老师是上海知青,叫宋存娣,上海女孩,叫什么娣的、妹的可多了,她是投亲靠友插队来高邮的。上海女生,干净、洋气,穿着窄口长裤,说着有上海味的普通话。宋老师有一男朋友,也是上海知青。星期六晚上,男友常来学校,一到学校就钻进宋老师宿舍。宋老师宿舍在食堂紧隔壁。我们在这边吃晚饭,就听得隔壁的上海对话,大概知道我们都听不懂上海话吧,两人声音老响老响的。可她男朋友长什么样,我没看清过。

一个星期天,忽然食堂里窜进了一条猫。吃猫肉。有人说,众人应。于是几个小青年男老师,费了好大的劲捉住了猫。可怜的猫,被剥了皮,烧了一大盆肉,怪香的。晚上吃饭时,宋老师问,谁买的肉?吃吧,不要问哪个买的。宋老师夹了一块肉放进嘴里。好吃吗?蛮好吃的。好吃吧,这是猫肉,下午打的。宋老师闻言,脸色大变,出去吐得哇哇的。男老师们伸伸舌头对视而笑。从此,她再也不敢碰男老师们烧的东西了。

第二年春季开学,初一年级少数学老师,我改教了初一数学。这时学校又来了一位上海知青,叫瞿七一。七一生于七月一号,故名。七一插队在江西,因离家太远,后来转插到我们公社。他高个儿,头发有点卷,白净,帅气,出身艺术家庭,多才多艺。他顶我的四年级班,还兼教了几个班的音乐课。

学校开音乐课,却没有教材,教什么,全由老师。教什么歌呢?广播里全是语录歌,还有新填了词的革命历史歌曲,像《毕业歌》《大刀向鬼子们的头上砍去》等,听了。七一会吹笛子,于是他用笛子吹了《洪湖水浪打浪》,吹了《红梅赞》,吹了他带来的江西民歌。孩子们哪听过这些,七一的笛声大受欢迎。笛声传到别的教室,上课的老师、学生的耳朵都竖起来了。

一下课,七一的身边总围着好多男生女生,个个瞿老师长瞿老师短的。

六月初,夏收夏种,学校放忙假,七一到他插队的生产队参加劳动。在一次场头休息时,他下河洗脸擦身,不小心滑进深水,他不会水,导致肺部呛水不救身亡。听到消息,大家很为他难过了好长时间,好多学生哭了。

这年秋后,学校又来了一位上海知青,女生,姓姚,高中毕业后也投亲靠友来到祖辈的家乡插队。她向我们介绍自己时,自豪地说,我姓姚,姚文元的姚,叫姚贾云。她个子不高,长得蛮好看,圆脸,辫子编到发梢再折回别在发根,坠下两个圈圈。姚老师话多,讲她在学校时是迎宾队队员,常常停课去迎送外国友人,穿着漂亮的背带裙,手拿花环,在机场出来的大道两边迎接外国领导,边跳边喊,欢迎欢迎,热列欢迎。再过几天就是欢送欢送,热烈欢送。到上海访问的外国领导可多了,还见过西哈努克亲王呢,可好玩了。姚老师边说边舞,沉浸在了当年的迎宾队里。

她想教高年级语文,学校领导偏偏让她教一年级语文,她不太高兴。我们听她课时,发现她汉语拼音读不准,把“点”这个字音的韵母ian读成an,d-an-点,最后的音还落在点上。领导与她交换意见时,她再三强调自己没学过汉语拼音。

没多时,听说她成了公社办公室秘书未来的儿媳妇。于是大家越发逗她说话,她也总是没完没了眉飞色舞地说。话说多了,大家发现她拎不清别人的话是好话还是坏话。不说话时,常看到她一个人坐在一边发愣,不知她在想什么。

一九七八年,我考上师范。我走后不久,听说宋老师在知青大返城时回了上海,姚老师的精神出了问题,病退回沪,和王家的婚事也就散了。

上世纪九十年代中,我特地到东风学校寻觅旧踪,学校撤了,留下几幢老旧的房子。

老陈该很老了,三位上海知青,七一去矣,两位当年的女生,你们可好?


高邮市融媒体中心 主办 2004-2019© 未经许可不得转载 不良信息举报电话:0514-84683100   在线投稿

ICP备05016021号-1

 苏公网安备 32108402000003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