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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斗

2018-08-27 00:00:00    作者:□ 朱桂明    来源:今日高邮

 

夏天,中午气温太高,生产队干活都是起早带晚。晚上,要等太阳落尽才收工。回到“知青屋”,天已全黑,近八点。吃好晚饭,九点。一只澡盆,六人轮流洗,洗毕,十点已过。忙活了一天,这才清闲下来。

要是在家里,此时竹床往天井中间一放,躺在上面纳凉,该多惬意!可是,在这里却不行。到处都是秧田,到处都是水——这正是讨厌的蚊子的孳生地和乐园。在夜幕的掩护下,“嗡嗡嗡”,它们像轰炸机向你脸上撞,向你身上撞,向你膀子上撞,向你腿上撞,向你一切可以撞的地方撞。撞上你,就狠狠咬上你。吃个晚饭,我们自己打自己,“啪啪啪”,放爆竹似的——打着了,就是一巴掌血。

因此,要得人安稳,洗好澡,你就得上床,躲进帐子里。躲进帐子里,可不是一件容易办到的事,须经过一场激烈的战斗。

先用芭蕉扇掸帐子,可是掸来掸去,放下帐子,不一会儿,总有几只蚊子又不知从哪里冒出来。再掸,亦如此,里面的蚊子掸了出去,外面的蚊子却又飞了进来。蚊子太多了,掸不尽。

怎么办?只有用秘密武器了,秘密武器就是煤油灯,带罩子的煤油灯。

我们插队那会儿,生产队还没通上电。一到晚上,家家都用煤油灯。煤油上计划,根本不够用。一般农民家,就照个明,马马虎虎还算应付得过。而我们新农民,晚上还要看个书什么的,一个月的计划,只够用半个月。另半个月,就用柴油。生产队照顾我们,把供销社配给农机用的柴油分点给我们,还不要钱。用柴油,烟大。一晚下来,鼻孔是黑的,但总比摸黑好。

我们有两间卧室,每间都有一盏煤油灯。煤油灯消灭蚊子的战斗,在两间卧室同时展开。掸好帐子,主人上床,放下帐子。另一人把煤油灯递进帐子,主人接过煤油灯寻觅。见有蚊子贴在帐顶上,向上一靠,“嗤”,一只蚊子落入灯罩。如果蚊子是贴在帐子四周,那就把帐子动一动,待其贴在帐顶上,再向上一靠,“嗤”,又一只蚊子落入灯罩。

就这样,消灭一顶帐子里的蚊子,最少得七八分钟。一间卧室三顶帐子,最终结束战斗,得半个小时。赶快熄灯睡觉,临近十一点了。

“嗡嗡嗡”,“轰炸机”的声响更加猖狂,却奈何不了我们。不一会儿,就什么也听不到了。

一觉醒来,打个哈欠,好舒服!下床伸个懒腰,却感到有点不对劲,一只手的手背怎么痒了!一看,全是红点点,还有些肿。昨夜睡得太实在,手背靠到帐子,被蚊子咬了竟不知觉。

“不好,左膀怎么痒了!”

“不好,右腿怎么痒了!”

“不好,嘴巴怎么痒了!”

清早起来,个个都喊“不好”,原来他们也与我一样,昨夜都隔着帐子被蚊子反攻倒算了。

夜斗,我们先胜一局,对手却后发制人,打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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