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09-03 00:00:00 作者:□ 徐红兰 来源:今日高邮
有人说:“黑白配是永不衰退的经典。”我不懂什么穿搭,但我就是喜欢白衬衫,喜欢它的纯净,喜欢它的明亮,毫无理由地喜欢它到极点。
一早,骄阳尽显威力,用毒辣的光芒抚慰众生。蝉高居悲鸣,尘四处飘散,玉米叶枯穗萎,热浪一阵阵接踵而至。还好,棉质的白衬衫还算吸汗。
车拐了弯,看见母亲熟悉的身影在门口忙碌,我远远地叫喊她。只一声,母亲就听见了,她抬头张望,见是我,忙不迭地上前来迎。十多天不见,母亲更瘦弱了,她的右手自被狗咬,不能碰,不能动;伤口裂了合,合了开;不能吹风,不能沾水,不能受热,可以说罪受够了,苦吃足了。她时刻蜷缩着右臂,俨然成了一个独臂人。我查看她的伤口,大拇指处似蜈蚣一样的烙印,不仅永远挥之不去,更在母亲的心里留下了不泯的伤痛和恐惧。看着母亲的苍老和凌乱,我的泪在眼中积攒。“还是白色好,又干净又好看。”母亲的夸赞让我的泪一下子又缩了回去。
进了屋,听见一声声铲地的声音,父亲持着铁锹正在走廊上拌肥料,一袋又一袋,一铲又一铲,那么严肃,那么起劲。我不明白为什么非要把白色的和灰色的颗粒搅拌在一起。父亲深灰色的短袖衣衫束在黑色的长裤里,双腿插在黑色齐膝而又密不透风的胶靴里,腰间的钥匙随着他的弯腰、起身叮当作响。他的周身笼罩着刺鼻的气息,灰尘和肥料的混合颗粒在空中弥漫、回旋。汗水从他的花白头发涔涔而下,流过眼镜后面那双浑浊的双眼,流过坚硬而又乱糟糟的胡茬,顺着脖颈,汇集成一大片一大片,湿漉漉地紧贴着前胸和后背。他胳膊上的筋络清晰可见,汗滴在胳膊肘处开始交汇,一滴滴落进眼前的大堆肥料里。只见白色的圆球和灰色的颗粒慢慢融为一体,分不清彼此。可我却分明看见白色是如我白衬衣一样的白,灰色是似父亲的灰短袖一样的灰。我走上前,拿起扫帚,帮父亲清扫滚落到廊檐下的肥料颗粒。父亲站起身来,捧起衣衫擦干脸上的汗水,重新庄重地戴好他的眼镜,笑着说:“回来了,这活你哪里会干,不要把衣服弄脏了。”看着父亲黝黑的臂膀、古铜色的脸和那只外观与常人无异的左眼,我第一次觉得我对白衬衫有了丝丝厌恶。要知道,经过那次意外,父亲的左眼已经永远失明了,他却固执地让我好好工作,好好学习,不要操心家里。
做饭的时间到了,母亲张罗着做午饭,我想帮她烧火,她一把把我推开,好好的衣衫弄脏了怎么好?我想帮她炒菜,她一把夺过铲子,油点蹦上去,洗都洗不掉。我搞不懂,为什么父亲、母亲这么在乎我的白衬衫,或许,我今天就不该穿这么一件白得耀眼的衬衣。
回去的时间到了,母亲把自家种的玉米、冬瓜、香瓜,裹的肉粽、蜜枣粽,还有两只刚从鸡窝抓的土鸡塞进我的车里……车子渐行渐远,母亲“白色又干净又好看”的话语又在我的耳畔萦绕。我的父亲母亲,是你们用慷慨和无私照亮了我生命的底色;是你们,我才有资格和勇气追求我一直钟爱的白衬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