滨河小区是县城最大的住宅小区，也是响当当的学区房。小王出掉镇上的房子，加上做不锈钢制品的积蓄，在滨河小区买了四楼的二手房，在市中心租了两间门面房。两年多的安营扎寨，儿子在实小读书跟上了趟。妻子在家纺门市站店，颇受店主赏识。自己的生意也好。三年前父亲去世，老妈进城同住，帮着家务。可谓安居乐业，家庭和美。

小王的老妈年近七十，身子还算硬朗，头发白中有黑，眼睛有翳，有些浑浊，风一吹常流泪，时不时用衣袖抹抹。老人买菜做饭，洗衣拖地，用小三轮接送孙子上学放学，整天忙得比上班的人还累。小王夫妇不太过问家务，有时到一楼储藏室取放些东西，对成捆成堆的废品不怎么高兴。多次劝老妈：不要捡这些破烂了。老人说，下午有点空，闲也是闲着，捡些废品不犯嫌。实际上呢，每天夜里三点多，老人就推着三轮在小区“清理”垃圾桶了。绿色垃圾桶，有半人高。老人一个一个拉至胸前，探着头，用手翻拣着，将小纸箱、易拉罐、塑料瓶、旧衣衫什么的，收放到小三轮上。十天变卖一次，换点零花钱。

一天清晨，小王急着赶去为客户安装焊制的烧摊点车不锈钢雨棚，五点不到就开着电动货车朝小区南门驶去。刚驶进五幢的拐弯处，撞着了一辆三轮。小三轮拐上了垃圾桶，桶又拖上了躬身翻拣垃圾的老人。老人和垃圾桶一起跌落、翻倒在地。小王一个急刹，连忙下车欲把老人扶起。低头一看，竟是自己的母亲，着实吃惊不小。

“妈，伤着没有？你这么早就出来了？不是说下午拾废品的吗？！”小王又急又怨地将老妈扶起。

老人说：“没伤着，不碍事，不要紧。反正睡不着，就早点出来了。”

小王抱怨说：“家里不够吃还是不够穿的？以后就不要再拾这些东西了！”

老人说：“摸点零花钱，花在孙子身上，丢人啦？！”

小王把老妈扶回家，又将小三轮绑在自己的货车后面，气嘟嘟地扬长而去。

捡来的垃圾处理了，小三轮给儿子拆了，老人下午真的闲起来了。小区保安见到散步的老人，也说：“一把年纪了，何苦呢，歇歇算了。”老人说：“你不知道啊，我那老头子，当年在公社做供销社主任，积极得很呢，收棉花、薄荷油总是全县第一。公社马书记安排我到供销社食堂干炊事员，老头子死活不同意，说干部家属不能带这个头。要不然，我现在也有老保了。自有自顺便，小孙子的零花钱也活串了。”这些话可能传到小王的耳朵里，抑或是小王有所悟吧。每月十号，小王都给老人一千元。

和以前一样，城里人给孩子买什么，老人也给孙子买，电动玩具直升机、耐克鞋、巧克力、冰淇淋等，一样不落。还一再问：“巧克力甜不甜？”“冰淇淋味道好不好？”孙子说：“甜，甜！”“好，好！”可老人总觉得不是自己挣的钱，买来的东西就是差一等味。

近来，老人视力更差，头也嗡嗡地疼得厉害，记性也不如以前了。见人总是说：“没有老保，用人家的钱，买糖不甜。”孙子拉着奶奶的手说：“以后不要说了，不要说：‘没有老保，买糖不甜。’”奶奶答应了，不说，以后不说！一旦孙子不在跟前，老人又逢人便说，有时自言自语地说：“没有老保，用人家的钱，买糖不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