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10-25 00:00:00 作者:□ 寒蝉 来源:今日高邮
一下班,在家擦窗玻璃,突然想起:中秋一到便是“十一”,“十一”过后是“大冬”,再后就是过年。“年”在我心中早就是一个乏味无趣的日子了,不再盼它到来,甚至还报以一声叹息。
小时候可不这样。从吃完那圆月饼之后,抹着满是芝麻香的嘴就开始盼着过年了。直至放寒假,那“年”的脚步就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妈妈会在假期里忙着给我和哥做新鞋、新衣服。
做鞋的工艺好复杂。早在暑假,妈妈便将家中各式旧衣扯成布片,用自制浆糊一层层叠加着粘在不用的门板上,最底与最上面一层是白色的,然后将门板搁室外曝晒,等完全干了再揭下来。又拿出报纸,让我把小脚踩在上面,用铅笔沿脚走一圈,描好脚印,再变戏法似的取出纸鞋样,依样画好一个脚板,将糊好的厚浆布一一按纸脚板大小剪好,边缘包以白布。最后就是钉鞋底。妈妈的大拇指套上针线箍,粗针穿上白粗棉线一针针将针顶过层层厚浆布,手微颤,有青筋暴起,针线穿过,最后扯着棉线一收紧,又是手微颤,有青筋突起,一针完成。如此反复。有时又将针斜着在发间划拉一下。小时候对这个动作最匪夷所思了,干嘛要自己戳头呢?不疼吗?……这就是钉鞋底。一家子的鞋底要从暑假钉到寒假。到了寒假就做鞋帮,又是鞋帮样。用灯芯绒剪好鞋面,我酒红滚黑边,哥深棕滚黑边。里布是花绒布,各种小花印上面。中间夹以白棉花。妈妈用缝纫机做好鞋帮,然后是将鞋帮与底用粗针粗线缝好。最初是妈妈手工钉上,后来有了专门的机子请人钉,完了还用楦子将鞋顶上,隔日去取。多少钱不记得,反正鞋子是又挺刮又舒服,妈妈只让我试一下大小就收起来了。其实大小也不必试,一律大好多,第一年用棉花塞在脚头才好穿。妈妈说小孩脚长得快。
与做鞋帮同步进行的就是做衣服。棉袄还是老棉袄,长点短点都没关系,每年外面得罩一件新外衣。的确良布,粉红,也有过酒红灯芯绒。最初是中式领,滚黑平绒边,同料黑琵琶扣,后来是小圆领,其实就是现在复古的彼得潘领,到了小学高年级,还有过小西装领呢。做好后,妈妈又是让我试下大小,其实还是不必试,一律大。妈妈具有前瞻性的眼光,一件衣服可以穿四年,一直到吊到肚脐眼,棉袄罩衣变身春秋服还嫌紧时,她才将它变成粘鞋底的旧布,让我们踩在脚下。
衣服与鞋齐整整放在柜子里,与我一起等着“年”的到来。腊月二十四夜的鞭炮声敲响了新年大门的第一声,从那天开始我和哥也忙乎起来。兄妹俩承包了家中所有窗户的清洁工作,还有煤油灯罩,数量、面积平均分配,哥比我多一排最高处的窗玻璃。爸爸为激发起我俩的积极性,让我们比赛谁擦得干净,标准是让我们认识的一位眼镜片如酒瓶底的叔叔以为此处无玻璃。为了这个标准,我们先用湿布将玻璃两面擦,再用干布擦,然后用报纸擦,再退后几步端详,将有瑕疵处用嘴对着一哈气,再用报纸猛擦,纸滑过窗玻璃吱吱响。又走到家中,对外面看,自己得意地仿高度近视状用手指戳玻璃,等待爸爸检查。灯罩亦是如此。记得有一次,我用力过猛,居然擦坏一个灯罩,因祸得福,提前完工,溜到学校食堂(我家住学校)看蒸馍去了。
快到年三十,印象最深的就是拣菜,水芹菜,冻死了,我是真心讨厌拣那个菜。哥才可怜呢,一介书生,要帮爸爸打煤球。那时烧煤炉,用煤球。将煤放入一模子里用锤子高举夯结实,再拔出模具铁框,取出煤球。哥拔得身子摇摇的,坐着拔不动,咬牙站着拔。我站一旁看着,小心灵一面舍不得哥,一面又为自己是女孩而庆幸……
忙着忙着,一切准备工作就绪,只有妈还在年三十晚上赶针线,我和哥去乡政府文化站看电视了。费翔《冬天里的一把火》烧得我们热血沸腾地回家等待新年到来,等待新的一天穿上新衣服去爷爷奶奶家拜年,用衣兜接瓜子、花生,接长辈们的红包,还可以与堂兄弟表兄弟们一起叠罗汉偷奶奶挂在屋梁上黑铅桶里面的果子、桃酥、冰糖什么的……
新年在儿时的渴盼与欢笑中,来了又走,走了又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