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11-12 00:00:00 作者:□ 陈飞 来源:今日高邮
在我短暂的军旅历程中,和老戴相处的时间最长,他当三营营长,我是三营文书。从我的寝室到他宿舍仅有十步,中间隔着营部。
离开家乡前往南京,我踏入军营的第一站是一营,紧挨着兄弟三营。戴营长的威名,我有所耳闻,因为在新兵连的竞赛比武中,由他率领的三营的气势似乎更足一些。后来,有几次在营院里偶遇,他一米八几的大块头,国字脸,眉宇之间透着英气,让人敬而远之。
由新兵连转入学兵队没多久,我被抽调前去参加空军后勤部组织的实战演习。任务结束归队时,恰逢团部分兵奔赴全国各大场站,我和其他三位参演战友作为“火种”,被安排留团带兵。一天,训练间隙,孙排长透露一个消息:我们四人当中将有两人要调往三营,就等着团里开会决定了。说句心里话,我当时还是有点压力的,军事素质并不十分突出的我,可不想被收入严苛的戴营长麾下。
人生如戏,你怕什么,它却非要拧着来什么。最后,我还是被抽去三营,成了老戴手下的兵。周一上午,团里例会研究决定后,一营营长和教导员回营就集合队伍,宣布了此事,并命令我们立即收拾行李、打好背包去三营报到。中午的时候,我已经坐在三营的食堂用餐了。
刚进三营,每天照例是学习、训练和劳动,和戴营长没有太多的接触。有一天,教导员找我谈心,老兵即将退伍,营部缺个文书,征求我个人意见——愿不愿意接棒。后来,我才知道,因为老戴是扬州人,和我算是老乡,为了回避,他并没有推荐我当文书,是教导员主动提的。
自从当了文书以后,我每天几乎是两点一线,来回于营部和团部之间。即使是休息时间,我也要值班看守电话,因为团里的领导经常“电话查岗”。就这样,整天沉浸在琐碎的事务当中。到了年底,营里研究上报“优秀士兵”人选,我却意外落榜了。当时,我还是有些失落的。老戴一眼看穿了我的心思,他解释说团里分配的名额有限,三营班子决定把“优秀士兵”的荣誉留给基层连队带新兵的班长,让我来年再争取。
别看戴营长长得五大三粗的,他也是一个细心的汉子。有一次,我请假外出。他就问我到光华门干什么。我没有隐瞒,告诉他自己想参加某个青年文学大赛,《解放军报》也是主办方之一,需要汇款八十元。老戴当即质疑,比赛就比赛,还要什么钱?他提醒我,不要上当受骗。我当时没有什么社会经验,但由他这么一点拨,想想也是。毕竟,那时义务兵的津贴一个月才六十块。为了弄清事实,我给《解放军报》社写了封信询问此事。没过多久,我收到了时任《解放军报》文艺部主任曾凡华大校的回信,声明《解放军报》从未主办过任何形式的青年文学大赛。
戴营长吃东西着实有些挑剔,还是一个“刀子嘴”。有时候,他加班过了饭点,就抓我的差,去做个蛋炒饭或煮个方便面,外加一个西红柿炒鸡蛋。我第一次给他做蛋炒饭,端到他面前的时候,他很惊讶,问我怎么看不见鸡蛋。我得意地告诉他,鸡蛋全部裹在饭粒上了!他用批评的语气对我说,正宗的扬州蛋炒饭应该看到清炒的鸡蛋。他见我默不作声,一下子意识到话不该那么讲,突然话锋一转,和我聊起了他最爱吃的“妈妈菜”。或许是太饿了,他很快将一碗饭扒完,并且直夸我饭炒得松软,色香俱佳。
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我义务兵服役期将满,面临去和留的问题。我想留下来,戴营长和三营的其他领导也希望我能留下来。因为经过一年多的磨合,我们已经相当默契了。当得知当年转士官的名额相当紧张的时候,老戴为我的事,还专门找团长作了汇报。最终,副团长亲自去南空后勤部申请也没争取下来。我还是要由衷地感谢老戴,毕竟他尽力了。
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但是我和老戴都没想到会散得那么快。退伍前,老戴送了我一双新款运动鞋。他语重心长地对我说:“在部队,文书岗位‘困人’,这一年多来,你也没有机会好好锻炼身体,回去以后一定要少坐多动。这双鞋留个纪念吧!”
我离开南京的那一天,老戴早早地给嫂子打了电话,特意一起赶到中央门长途汽车站为我送行。登车与他告别的那一刻,我的眼泪唰地流了下来,老戴头也不回地向车站外走去。
听同龄兵讲,我退伍之后两年左右,戴营长也退出了现役,转业到了地方公安局工作。十九年过去了,我现在已是老戴当时的年纪,将近不惑。而再过两年,他应该就要退休了。这些年,我们一直没有联系,也没有机会再见面。
相见不如怀念,这种感觉或许就是最好的。我相信,这些年,“无欲则刚”的戴营长也一定过得比较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