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11-20 00:00:00 作者:□ 胡小飞 来源:今日高邮
大肚瓜不是很胖,但很壮实。据说他曾经跟人打赌,一口气吃了八碗粥,从此大家都叫他大肚瓜。
大肚瓜在家排行老三,初中毕业后学了门瓦匠手艺,拜了三年师,送了三年礼,三年技成,再也没送过礼。师傅表面不说,背后总叨叨大肚瓜太现实,大肚瓜左耳进右耳出,只当过耳云烟。大肚瓜学艺用心,干活麻利,青砖上手,向空中抛个圈找好棱角,瓦刀挖泥,刷刷摊上砖块四周,稳稳压在下面的砖上,看得人眼花缭乱。一面墙,人家砌三天,他两天就砌好了,而且根基扎实,上下平齐。邻居高老二,学瓦匠五年,砌出的墙不是东扭西歪、凹凸不平,就是沙浆不满、灰缝不直,生活做几家,被人回几次,气得他娘破口大骂:二炮子哉,做生活不争气,不如大肚瓜放个屁。
大肚瓜人高马大,干农活也是一把好手,挑把扛麦、割稻脱粒样样不落人后。农忙时,大肚瓜扁担上肩,一头担起六捆稻把,大步穿行在狭长的田间小路上,老远就能听见他铿锵有力的号子声。乡人都愿意跟他家换工,并点名换大肚瓜,不换他哥。
年满二十三岁,陆续有人给大肚瓜张罗对象了。见了几个姑娘,都没有下文。家里人一打听,都说大肚瓜一身老蓝布,穿衣不考究。大肚瓜狠下决心,到城里定做了两条喇叭裤,还跟朋友学了两式“迪斯科”,偶尔听见谁家收录机里放出的《阿里巴巴》,还能扭几下屁股。终于,大肚瓜跟澄子河南的张姑娘好上了。张姑娘从小没了父亲,乖巧懂事,长得水灵,很讨大肚瓜娘喜欢,逢人就说,这姑娘长得好,人也好,做亲呱呱叫。第三次上门,大肚瓜换了身崭新衣裳,提着两瓶麦乳精和蜂王浆,高高兴兴来到张姑娘家。几句客套话过后,大肚瓜表示想和张姑娘“下小定”,姑娘母亲认为婚姻大事,不宜操之过急,相处一年半载较为妥当。大肚瓜不高兴了,让姑娘家人给句痛快话。姑娘母亲火冒三丈:要么等两年,要么拉倒。大肚瓜一把捞过麦乳精和蜂王浆,气呼呼摔门而去。姐姐怪他太鲁莽,不该把东西拿回来,大肚瓜撇撇嘴:“孝敬她,不如孝敬我老娘。”从此和张姑娘再无往来。
第一次见王姑娘,大肚瓜就被她招牌式的小虎牙迷住了。王姑娘家境殷实,时髦的“波浪卷”披在肩背,走路时一颤一颤,看得大肚瓜娘眼睛眯成了一条线,逢人就说,这姑娘长得好,人也好,做亲呱呱叫。鸟语声声,稻香阵阵,秋收时节,王姑娘上门“抢忙”,大肚瓜就像吃了兴奋剂,扁担上肩,一头担起八捆稻把,步伐比平常迈得更有力,号子比平时喊得更响亮。姐姐担心他的身体,跟母亲小声嘀咕:为了表现,不顾身体,大肚瓜夯呢!有王姑娘在,大肚瓜总有使不完的力气。
草绿的春天暖风融融,大肚瓜用一辆拖拉机和八十元“开门封”把王姑娘迎到了家。瓦匠不干了,他在村口买了间小屋开起了修车铺,方圆十里独此一家,修车生意红红火火,小日子过得有模有样。修车铺渐渐成了地标式“建筑”,遇到寻亲问路的过客,当地人总会说,大肚瓜修车铺向北里……
什么来钱干什么,大肚瓜就是个钱锥,乡人都这么评价他。农村开始流行生日蛋糕,大肚瓜一合计,十块钱不到的原料做成蛋糕可以卖几十元,比修自行车来钱快。一个深秋的清晨,大肚瓜修车铺的墙上多了“订做蛋糕”四个大字。奶粉、蛋清做奶油,面粉、蛋黄做糕胚,五彩的果酱描花点缀,最后弯弯曲曲写上某某福如东海、某某寿比南山。“蛋糕不丑,就是字太烂。”每每见到顾客嫌弃的表情,大肚瓜总是笑着露出两颗大门牙:“字虽烂,但是东西货真价实。”时间一长,客人也见怪不怪。一次,一位娇小的女顾客来店里订做蛋糕,大肚瓜跟修车的主顾打个招呼,双手往验车胎的水盆里一伸,搓了两下,急忙跑到屋里做蛋糕,看得女顾客汗毛直竖:“老板真不简单,一双手两边捞,修完小车做蛋糕。”女顾客的评价慢慢成了人们谈笑大肚瓜的顺口溜,大肚瓜一般笑而不答,偶尔也争辩两句:“干净干净,吃下去生病,邋遢邋遢,吃下去发达。”
尽管他这么说,蛋糕房的生意仍然每况愈下。大肚瓜索性关了修车铺和蛋糕房,承包二十亩地养起了罗氏沼虾。经过两年的“投石问路”,大肚瓜的罗氏沼虾养得风生水起,还在城里买了房。每年开春到十月清塘,剩下两月他也没闲着,跟着乡人到城里打零工。姐姐劝他:生的姑娘,不用给自己压力,剩下两月养养身体。大肚瓜一脸无奈,姑娘臭脾气,到人家受不了气,还是多赚钱招个女婿比较妥当。一想到传宗接代,大肚瓜充满了动力,就像当初看见王姑娘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