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01-31 21:37:37 作者:汪泰 来源:今日高邮
生产队彻底放松了,社员们开始忙过年。
年,对人们来说,有着多么大的诱惑力。一年忙到头,不管年终分配得到的余粮钱有多少,总得开开心心过个年。
忙过年,还真忙。各家掸尘,清洗,做新衣,蒸团(团,一种糯米粉与普通米粉混在一起做的实心圆子。那时,我们那里的团是过年的一等点心,就像城里人家做的包子),备菜,忙装饰。过新年,得有新气象,装饰是少不了的。
忙装饰就是贴对联、画落、年画。买对联,要花钱,有点舍不得,不如买两张红纸,家里该贴的就全都有了。
写对联当然得找上过学的人。上学,就要会打算盘,会写大字、写对子。不然,上学还有什么用?新农民来了,理所当然得写对子。
知青屋来了好多拿着红纸的社员,我们可有点受宠若惊了,虽然没正经练过字,也要硬着头皮上,就是怕字写不好让人笑话。
有人带着要写的内容来,有人随便请写的人给写什么。我们就想办法找报纸,从报纸上找相巧的内容。好多话是现成的,再加上我们想出来的。写得多的有:听毛主席话/跟共产党走,吃水不忘掘井人/幸福不忘共产党,戴花要戴大红花/听话要听党的话,节约是美德/劳动最光荣……给保管员家写的是:红色管家/人人放心,给生产队长家的对子是:火车跑得快/全靠车头带,给我们自己的对子是:广阔天地/大有作为……
写的都是革命口号。然而,农民对生活的希望对美好的企盼还是很具体地体现在了好多特定的地方。如:碗橱门上的是:油盐酱醋茶/调得五味香,一人巧作千人饭/五味调和百味香。还见到有人家的碗橱上写有:一庭多乐事 /五味俱全香。不知从哪学来的,很文气。鸡窝门上写的是:鸡生大蛋,鸭栏门上写的是:鸭生双黄,写在猪圈门上的是:猪长千斤。锅灶的烟囱旁边贴着:上天言好事/下界保平安,祈盼着来年全家人健健康康。再困苦的人家,都要贴上如此充满希冀的话语,寄托了农民对摆脱贫困、对温饱生活、对家人平安的一腔渴求,也不管“四旧”不“四旧”了。
除了要贴对子,还要在堂屋的二粱上挂画落。这画落可就复杂多了。一种是剪纸类的,在红纸上镂空出各种吉祥的图案,配上简单的革命化的如破旧立新之类的文字,这是要花钱上街买的。年前要上一趟街打年货,街在三垛镇上。谁喊一声上街啦,会有好多女人应着,等我一个等我一个。一下子串上十头八个。大家走在一起,有说有笑,热闹。
还有一种是买纸回来请人画。画画落的可都是能人,要在上面画上各种图案,以花卉为多,再配点几何图案和文字。
听说新农民会画画,有人拿了红纸来,要我画画落,可我对什么是画落一无所知。于是有人就带我去有画落的人家看。可我无笔无颜料,有人又找来了小学生的毛笔,黑头,洗了半天也不见清水。没有白色颜料,有人说用奶水调牙粉。我一头雾水,哪来的奶水,牛奶也找不到。有人说某某人家刚生完孩子,有奶水呢。于是又有人乐颠颠地讨奶水去了。不一会儿,竟要得小半碗来,看得我真不好意思。
这人奶调牙粉能画画,第一次听说。用白牙粉掺了人奶,倒也是白乎乎的,用笔舔了描在红纸上却不明显,再加牙粉,调得粘稠稠的,太稠了又拖不动笔。调来调去,牙粉花了不少,效果也不明显,够呛。
好歹画完了,这哪是画画,这是受罪!以前他们都这样画么?早知道,买一瓶白广告色来,什么问题都解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