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08-05 19:04:22 作者:□ 朱桂明 来源:今日高邮
下了半个月的雨,天终于放晴。排涝结束,我们从大坝走进秧田。秧田里的水退得很快,眼前又是一大片一大片夺人眼球的绿。也许是憋屈太久,秧苗见着太阳就一个劲地往上蹿,秧草也跟着一个劲地往上冒。此时,薅秧草就成为生产队最主要的农活。说来奇怪,在这里,薅秧草是女人的事,从没见男人干过,我们几个男知青也因此而免了这苦差事。
一群女人,一字排开,上面是火辣辣的太阳,下面是晒得冒泡的泥水,弯着腰,低着头;双手不停地动,先向下抠,再往上拔,拔上来的就是秧草。她们齐头并进,谁也不甘落后。汗水湿透了衣服,贴在背上。不一会儿,湿透了的衣服渐渐变白,那是汗水晒干后结的盐霜。继续干,白又转湿;湿再变白,盐霜在不断加厚,活像画了个大地图。忙了一阵子,她们似乎有着统一的指挥,突然放慢了速度。一时间,“隔趟栽……隔趟栽……”此伏彼起。领唱的是个新娘子,见人还有点害羞。那婉转悠长的栽秧号子,由近而远地荡漾着,氤氲出一派水乡风光。薅秧草,也打栽秧号子,因为它可愉悦心境,消除疲劳。
男人也没闲着。此时,他们亦站在秧田里,手拿秧耙,给秧苗松土。下了那么长时间的雨,土变板了。秧耙有个长柄,所以男人无须太弯腰太低头,与女人比相对轻松。他们沿着秧路子,一会儿向前推,一会儿往后拉,看上去不甚卖力。有人嘴里还含着香烟,不时停下来,吞云吐雾一番。也难怪,前些时候,他们没日没夜,在大坝上踩水车,拼了十几天命,这会儿也该偷偷懒了。
男女搭配,干活不累。秧田里干活,大家散杂在一起,张长李短的话,更是说不完。男人好拿女人说事,东团营的女人却不是省油的灯。这不,王家“姑奶奶”正追着戴家“癞头”。追到哪里,水花溅到哪里。“癞头”嘴上讨“姑奶奶”便宜,“姑奶奶”哪里能饶过他!“癞头”不是“姑奶奶”对手,吓得手忙脚乱,一不留神,趴了下来,身上脸上全是泥水,像个大马虎子。秧田里,笑声四起。此类打闹,短短几分钟,却能调节劳动情绪。
站在秧田里,我有二怕。
一怕水蛇。在秧田里干活,碰到水蛇是常有的事。它向你游来,还昂起头,怪吓人。每至此,我总是神色紧张,不知往哪儿躲。我们的邻居“呆子”说,水蛇不咬人——你不撩它,它不惹你。我照着“呆子”的话去做,见到水蛇就让开,倒也相安无事。
二怕蚂蟥。它太可恶,你不撩它,它却惹你!我那时皮肤白,更易受其攻击。腰弯时间久了,低头时间长了,刚直起身子,正准备擦汗,突然感到小腿肚有点痒。一看,一条大蚂蟥叮在上面。我连忙用手去拽,蚂蟥越拽越长,就是拽不下来。此时,小腿肚血流不止,惨不忍睹。“要多笨有多笨,新农民!”“呆子”又走过来,一边说,一边让我把手松开。“啪——啪——啪——”他用大巴掌在我的小腿肚上轻轻拍了几下,蚂蟥落地。“吐——吐——吐——”“呆子”对准他的食指,连吐了三滴唾沫,抹在我小腿肚的钉眼上。“没事了!记住,被蚂蟥叮,不能拽,只能拍!”“呆子”的方法,还真灵!后来遇到蚂蟥叮,我就用手拍,用吐沫抹,再也不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