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09-09 21:03:59 作者:□ 杜瑞文 来源:今日高邮
爷爷离开我已经20多年了。随着时光的流逝,他的音容笑貌渐渐淡去,唯有那坚挺的脊梁、不屈的眼神,永远烙印在我的记忆里。
我的童年,是和爷爷奶奶一起住的。农闲时,爷爷总爱将我扛在肩头,带着我去或远或近的邻村看戏。在铿锵的锣鼓声和咿呀的唱腔中,我喜欢牢牢地贴在爷爷消瘦却挺直的后背上,感觉很安全、很温馨、很自在。
6岁那年,我随奶奶到亲戚家作客。亲戚家有一面巴掌大的圆镜,小巧而精致,瞬间便吸引了我的眼球。把玩之余,我便有点爱不释手,临走时偷偷带回了家。孰料,这个不经意间的举动,却闯下了大祸。
那面圆镜,不是普通的镜子,而是亲戚家所谓的镇宅之宝——“照妖镜”。发现宝镜丢失后,他们全家顿时躁动起来,定要我上门“认罪伏法”。
得到消息后,奶奶顿时慌了神,急得直抹泪。而我,则像个受惊的猎物,惊慌失措地躲到床底下,瑟瑟发抖。爷爷叹了口气,轻轻地将我拉出来,一边擦拭我脸上的泪水,一边严肃地说:“真正的男子汉,不管遇到什么事情,都要挺起自己的脊梁。错了就要认错,这是做人的原则。”看着爷爷坚毅的眼神、挺直的腰杆,我用力地点了点头。
尽管早有准备,赶到亲戚家时,那鬼魅般的场景还是让我心惊胆战。一道敞开的院门里,烛光闪烁,烟雾弥漫,空气中充斥着纸钱焚烧的异味。堂屋尽头,一个身着异装的“法师”,手持木剑,念念有词,似乎正在作法。
爷爷皱着眉头,努力挤出笑脸,与那家亲戚打招呼、赔不是。然而,亲戚却声嘶力竭地喊道:“赔点钱,道个歉?冲撞我家神灵,就必须披麻戴孝、磕头烧纸!”爷爷微微低下身子,恳求道:“他还是个孩子,这……”
“孩子?我看就是个妖孽!”亲戚喝道,“把这个妖孽押上法坛去!”话音刚落,那些男人就向我冲了过来。
爷爷脸色铁青,一把将我挡在身后,佝偻的腰身瞬间挺直,怒喝道:“男儿膝下有黄金,我孙子已经认错,凭什么还要向这些牛鬼蛇神下跪?”
激烈的争抢中,爷爷那瘦弱的身躯,爆发出惊人的力量。十几个男人左右夹攻、拖拉扯拽,都无法冲破爷爷的防线。看着爷爷挺直的身躯,如同一座巍峨山峰,永远都不会坍塌。而我,也慢慢地挺直腰身,如山脚下一棵小树苗,努力地成长为一棵参天大树。
最终,在村干部的干预下,爷爷交付了早就准备好的赔偿金,在众人的注视下,牵着我的手,挺着腰身离开了那里。
时隔多年,爷爷的话语还回响在我的耳旁:人的一生,不可避免会犯错。面对错误,我们需要诚恳地道歉、认真地反思,但是面对无理的要求,却不可弯下自己的脊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