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09-17 21:45:06 作者:□ 姜善海 来源:今日高邮
旧时乡村人家吃米,全靠舂碓,后来则到机米坊(或称机米厂)轧稻、机米。
捣去皮壳谓之舂,舂稻去壳成米的石制器具谓之碓。碓,由碓碗、碓厅、碓嘴组成。碓碗呈圆锥状,埋入土中,锥尖在下,锥口在上与地平。碓碗一次可舂稻30来斤。碓厅是一根粗大的长约三四米的长方体杉木,头部正方,尾部略扁。距“厅”头部不足一米处,沿垂直方向凿一方眼,插入碓嘴,揳紧。碓嘴由一根长约50公分的圆木棍制成,上部小半段方形,下部大半段圆柱形,在圆柱头凿出几个小槽嵌入生铁片,以烧红的小铁箍套住圆柱顶,铁箍冷却后便勒紧了嵌在圆木小槽中的铁片,谓之碓牙。距尾部不出一米处,沿水平方向凿一方眼,横穿一根杂木方棍,棍的两端刨成半圆,搁碓厅尾部两边埋入土中的杂木墩顶部的凹槽内,形成支点。在“厅”尾上方搭个扶手,在“厅”尾下面的地上挖个小坑,踩动“厅”尾,“厅”头跷起,放开“厅”尾,碓嘴落入碓碗里的稻中,如此不停地踩、放,碓牙舂去稻的皮壳,舂出一碓碗的米糠混和物来。以一张坐着扫碓的小秧凳架住“厅”头,扒出米糠,倒进稻子再舂。
舂碓一般二至三人,一个大人踩“厅”尾,一个小孩帮帮脚,一个小孩或老人扫碓——将碓嘴跷起时带出在碓碗前、落下时翻溢在碓碗后的稻米,趁碓头抬起时扫进碓中。
舂熟了的糠米混和物,挑回家中要过两道筛。先过细筛,筛出糠皮米屑,再过米筛,筛出米来。漏不下去的全是整米(米头子)和没能舂去皮壳的稻,这时就要“撮米头子”——将稻撮在米头子中心,双手捧出,并入碎米中,磨成米粉做汤饼子吃。撮米头子是件技术活,庄人笑那些嘴灵手巧却不会撮米头子的新媳妇:“生了颗七巧玲珑心,就是撮不拢米头子!”
舂碓和车水,明人宋应星所著《天工开物》里有图文。
机米,是以机器代替舂碓,以柴油机或电动机带动机米斗子轧稻、机米。
建国初,周围三四个乡镇,只有我们八字桥有一爿机米坊,也不过是一台12匹(马力)的大隆柴油机带动一台机米斗子。离街较远的人家,嫌麻烦,怕费钱,习惯了起早带晚、忙里抽闲舂碓弄米。
离我们庄六七里水路的江都永安关河桥北,有个立新劳教农场,上世纪六十年代初通了电,关河桥有了一家电动机米厂(也磨小麦、大麦面粉),我们那一带的农家,率先告别了舂碓活。
那时每人每年的口粮是600斤左右的稻麦原粮(米面叫主粮)。为防寅吃卯粮误了出工,误了农活、农时,口粮一月一发。发粮多在下晚提前收工时。十来户人家合弄一条船(队长安排,有人为五保户代机米),稻子直接上船,一根撑船篙,一篙一篙撑到关河桥。
机米厂很忙,船在河边排队拿号等上机。这时,有人为头,向各家称出稻子,在机米斗子上三交一淌,风去糠皮,上粉碎机打出米粉,妇女上锅,烧出一锅的汤饼子,吃饱了晚饭等上机。
起先,稻子经机米斗子出来,要见米提米过两道大筛。后来粮食宽余了,便省了过大筛的工序,过机米斗子三交、四交,直接上风斗风出米来。考究的人家,再过一道机米斗,轧去米皮,淌出珍珠一样的雪白的大米来。粗糠细糠,统统进粉碎机打出猪粮。
那时供电不正常,时有停电,又无电话、手机、自行车事前打探,行船远远的听不到轰响,近晚了,撑船人远远的看不到亮光,便有人说:“坏了!恐怕停电了!”遇停电就糟啦!停电一日,只好回头。短时停电,只好耐着性子等电,有时要在机米厂过一夜。
合船之稻机成白米,常常已过半夜。深秋初冬、寒冬腊月、春寒料峭之夜,披着月色,踩着寒霜,抹着冷水篙子到家,赶快掸掉满身、抠出鼻孔里的糠灰,洗脸洗头洗脚,钻进被窝睡一觉,天亮起来上工。
后来好了,农村通电了,村村有机米厂了。
现在更好了,机米不烦神了,有人用拖拉机拉了机器,拉了机米斗子,送机上庄、送机上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