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09-23 20:41:33 作者:□ 汪泰 来源:今日高邮
人民路上汪家巷里有我的老家。老家庭院算不上深深,也有二十多米长。靠南墙留着近一米宽的黑土,土与天井的水泥地之间,用嵌着的斜砖隔成了一条花廊。正房堂屋前,用土垒了一个不足半米高的堆,用砖围了三面,成了个近两米长的简易花坛。
院子,充满生机,充满了家的温馨,充满了金色的快乐和紫色的幻想。
万物凋零百绿皆枯之时,吾院却郁郁葱葱。那葱郁由一株百年老桂树和两株枇杷组成,噢,还有一盆万年青,一盆吉祥草,都是碧绿碧绿的。吉祥草长长的叶丛中,挺立着几根长茎,茎的四周缀着淡蓝淡蓝的小珠珠,那是吉祥草的花。
百年老桂树该是当初建这栋建筑时植的,它见证着几代人的成长。父亲说,这株桂树打他小时就这样,我从记事起就见它也这样,在老桂树的面前,谁还敢言老呢!老桂树的最美时刻,便是冬雪飞舞之时。看,漫天飘飞的绒花,被老桂树那厚实的涂满了腊的墨绿的叶片接着,托着,在冬日阳光的照射下,团团簇簇,晶莹明亮。与之相对的两株枇杷,和老桂树一样,也成了粉妆玉砌的艺术品,好看极了。
雪化了,那不起眼的花期很长的淡黄淡黄的枇杷花儿,重又呈现在眼前,继续散发着那淡悠淡悠的清香。
除了那葱郁的百年老桂树和枇杷外,就是那些装扮着春天夏天和秋天的凡花了。
凡花,是说这些花儿直接扎根土壤,少有漂亮的花盆相衬,接地气。凡花,是说它们不用特殊的照顾,肆意滋长,红黄蓝绿,蓬蓬勃勃。
冬天过后,花坛里的迎春花当仁不让,一不留意,一簇簇,一缕缕,亮亮的黄花一下子从枝条的四周冒了出来,花瓣不大,却十分努力而热闹地展示着自己。
芍药紫红的嫩芽,羞答答地从花坛里露出来,给了我们一个惊喜——春天真的来了!没多久,花株顶端长出了几个不大不小的花苞,像桃,粉色从包裹着的几片花萼的缝隙中透出。花萼渐渐张开,粉色花苞露出了大半。一天清早,儿子惊奇地告诉我,花外面有蜜,甜呢。我连忙说,不要乱用嘴尝,不卫生。哄走儿子,我发现芍药紧紧的花苞外面,沾着一大滴晶莹的水滴,用手指沾沾,是粘的,悄悄用舌尖一舔,真是甜的!这大概是从芍药的花芯中分泌出来的花蜜吧,蜜蜂儿怎不来呢?
和芍药同时争艳的是那株月季了。从老枝上新发的嫩芽总是长得很快,最先开的月季花,总是最大的,像火一样红。我们对这株月季的照料有点怠慢,花儿越开越小,但总是那么红。芍药花开了就开了,月季却还是那么认真地绽放着它的热情,直到秋后。
夏天的院子很热闹,鸡冠花,炮仗红,热情有余。鸡冠花高大的植株,通红而厚实的花头总是那么强势地展示着自己,细小的黑色的种子到哪儿长到哪儿,让你有点点烦。
橙黄的枇杷果儿缀弯了枝头,诱惑着人的眼。枇杷叶儿总是那么文静,它好像在说,你们欣赏果子吧,用不着看我。可老有人上门来讨要枇杷叶。剪下,用水淋净,剪碎煎水,给咳嗽的小儿喝了,可有用呢。
花坛上,黑土里,太阳花更是竞相开放,红的,黄的,粉的,紫的,白的,什么色儿的都有。它们是最不要照料的一个群体,只要有土有水,它们就会给你惊喜,那成片的,各种颜色的,在太阳下不知疲倦的,昂着头的小花儿,就像它们自己一样的让你快乐。第二天,另一批,又在努力展现自己快乐的生命的芳华。
墙脚下,虎耳朵草悄无声息地立着,圆圆的叶片,淡绿,叶片上的每一根浅色筋络清清楚楚,还有那软软的白色茸毛,带着片片清凉,有点可爱,让你总想多看它一眼。说把虎耳朵草摘下,洗净,捣碎挤汁,滴在发炎的耳朵里,能消炎解热。好多人试过,有用。怪不得常有人来讨要呢。它是叫虎耳草还是护耳草呢?
可不能忘了,天井中间的南墙边,还有一架葡萄呢!密密匝匝的叶儿,留下一片荫凉。细小的白花,从不在意家人的眼神,从架上挂下串串绿色的葡萄,却越长越是晶莹透亮。记忆中,儿子的妈妈和奶奶常坐在荫凉下打毛衣做针线。
夏晚,躺在天井的凉床上,听着蟋蟀的歌唱,数着飘忽不定的萤火虫,看着天上眨眼的星星,心里安详。
秋天,院子里更不寂寞。红红的秋海棠的花瓣,竖立在饱满的绿叶之中,红的更红,绿的更绿,清清爽爽。忽然一夜秋雨,验证了“绿肥红瘦”。秋雨过后的墙脚,水气氤氲,斑斑驳驳,影影绰绰。曾听我一位学美术的表哥说过,古人为寻山水的水墨意境,用水泼撒于墙脚,于水迹半干半湿之时,寻找那心中的奇峰异景。看着那墙脚,还真有那么一点儿水墨的味道。
忽然,龙爪花张开了它瘦筋筋的身体。龙爪花一花一茎,无叶,茎皆碧绿,挺直如箭。它呼喊着,爆发了一年的沉默,仿佛充满了怒气,努力向空中伸展着自己的“爪”,像要抓住什么。它想抓什么呢?花后,龙爪花嫩绿的叶,钻出土壤,勃勃向上,清新可爱,有点像水仙,只是瘦小了一些。
中秋,院中的桂子如期而至,硕大的树冠,泻了半院的清凉,金黄细碎的小花,香甜,醉人,浓郁,让你透不过气来,让远近的邻家都知道着它的存在。摘花,拣花,用糖腌制,成了全家人的乐趣。
秋风起,天转凉,形色各异的菊花亮相了。父亲侍弄的菊花盆,摆了水泥天井的一溜边。这菊花的样色儿最是好看,形状儿却最难描述。院中常见的有萝卜丝儿,金背大红,墨牡丹等等。看着小辈们欣赏着菊花,是父亲开心的时候。菊花开后,父亲会剪下好些枝条,插在土里让其生根成活,为来年移栽作准备。
啊,吾院的草木凡花,它们的绚丽多彩,陪着儿子欢乐的童年,给了全家人对老家永远的思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