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10-20 20:18:09 作者:□ 金实秋 来源:今日高邮
近日读《汪曾祺全集》书信卷,不禁引起汪老给我三封信的追忆。汪老先后给我写过八封信,《全集》里收了五封,还有三封不是失收,而是被我丢失了。这三封信的内容,以前我曾和一些文友谈到过。《梦断菰蒲晚饭花——忆汪曾祺先生》一文中,我写到了其中汪老的两封信。我编注《三国名胜楹联》时,陆续与汪老通过信,时间大约在1991—1992年吧,汪老有两封信致我。因我去信请他为四川成都武侯祠撰联,他回信婉拒了,我在文中引他信中的话云,“四川方面没有请我写,这怎么好意思”。在我又去信祈请后,汪先生终于应请寄来了他所撰之联:
先生乃悲剧人物,
三国无昭然是非。
联文是写在信纸上的,联文前有短短数语,大意是:武侯祠前贤佳作颇多,要有新意,殊为不易。想了一副抄寄给你,可否入书,你来酌定吧。这是第二封信,这封信我曾给马萧萧先生看过,马先生时为中国楹联学会会长,也是一位书画家;他看了十分赞赏,说:联好,字也写得好!我还得意地拿给同事苏位东、方同德、陈德溥等看过。在写《梦断》一文时,我找这两封信想引原文,一时翻来翻去也未找到,后来也就不找了。
还有一封信是汪老要我找书的。印象上是在1992年以后吧,我到北京出差,去拜望汪先生时,送了他一大本《文盂》合订本。《文盂》是上世纪三四十年代高邮一帮文人创办的同人文学杂志,汪先生当时看得兴致勃勃。十多天后吧,我收到了他的一封信,信也很短,说《文盂》不丑,要我在高邮再找一点给他看看。我很高兴,显然《文盂》这个家乡的旧杂志对他写作有用嘛。于是,有一段时间,我断断续续地问了高邮的一些朋友,如文史学者肖维琪、博学广闻的刘金鳌,还特地到当地藏书首富胡正元、贩卖旧书画的李回子家里去过……但是,不是没有听说过,就是听说过没见过。我只好致函如实覆命。汪先生没有回信,也没有再来过信。前几年,我偶与陈其昌先生说起此事,陈说:我有!可惜汪先生已去世多年了,要是当时问一下其昌多好!其昌也是铁杆“汪迷”,与汪老亦熟谙,汪老要看,他肯定会及时奉达的。遗憾,真的很遗憾!假如当时再寻觅到一些《文盂》给汪老,他关于家乡的佳构肯定会更多一些!
我曾想,汪老这三封信也许还深藏在那里。有疏懒恶习的我,常常把一些师友书札随手夹在当时翻看的书中;辛辛苦苦查找来的资料,也会散落在这个本子上、那个信封中……陆建华先生为此就常常批评我。尽管已经不止一次吃亏了,当时自然十分悔恨,但过后又故态复萌,无大改进。我一直存在着或许能找到的侥幸心理,有的东西不也是当时找不到,后来却不经意地冒出来了么?
当然,究其根本原因,还不在于疏懒,而是源于对汪老的认识,对汪老价值与地位的认识。试想,倘若现在莫言给我一封信,那怕只有一句话、几个字,我决不会信手随意一放,决不会丢失的!据说,汪老的子女们常拿老头儿开玩笑,老头儿急了也会说:你们对我态度好一点,我以后可是要进文学史的。嗨!那时,我就更想不到汪老要进文学史的了!这不是为我的错开脱,我说的是实话。
至于汪老给我的这三封信,能找到也罢,丢失了也罢;总之,春风冬阳,小温长驻,我永远不会淡忘汪老的恩泽,永远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