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剩小时候摔了一跤，神经受损，落下了残疾，右手右脚像中风的症状。凭借半边好身体、一个好头脑，狗剩单手骑车，单手练字，单手闯社会，结婚生子，也吃尽了苦头。狗剩没心没肺，整天乐呵呵的，吃得下，睡得着，过着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日子。村里人提到狗剩，没有不竖起大拇指的。夸他是硬汉，不简单。

富贵和狗剩年龄相仿，靠着他老爸在乡里的老资格，挤掉了别人的一个名额，在乡政府里混得风生水起。乡里人当他面，都毕恭毕敬的，背后吐唾沫的，说怪话的，不一而足。

乡政府搞宣传，富贵找到狗剩，说照顾他生意，分派一批业务给他做，帮扶弱势群体，是上级部门的指示。狗剩心里暖乎乎的，回到家乐得屁颠屁颠。对他婆娘说：“看，政府的生意都找上门了，我们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咧。”

狗剩的婆娘长得龇牙咧嘴的，一副痴傻样。说话口齿不清，却是个蔫皮的苹果，水分全在内里。不到万不得已，狗剩不会派她出去帮忙。狗剩的生意做得不大，年底时节，也够他忙一阵子的。这天狗剩不在家，接到富贵的电话，让他到乡政府结业务款，签字领钱。狗剩怕错过时机，不得不让他婆娘跑一趟。

狗剩的婆娘瘸着残腿，一颠一颠地跑到了乡政府。经人指点，满头大汗、浑身颤抖地摸上楼，找到富贵，说明来意。富贵上下打量了一遍狗剩的婆娘，眼里满是嫌气，打着官腔问道：“狗剩怎么没来啊?拿钱要签字的，你会写字吗?”

狗剩的婆娘连忙点头像捣蒜。富贵不放心，又打了个电话给狗剩。在电话里一阵发威：“怎么叫你婆娘来拿钱呢?掉了不要怪我!”狗剩婆娘隐约听见电话那头狗剩硬赔笑脸的应承声，说没事的，尽管把钱给她。

富贵挂断电话，在身上摸索出一串钥匙，打开桌前的抽屉，拿出一叠表格，拧开水笔盖，在表格上写着，一边询问狗剩婆娘：“你家孩子叫什么名字?出生年月?”狗剩婆娘在心里纳了闷了，怎么拿业务款还要问孩子的情况?脑子里一片茫然，嘴里还是机械地应答着。富贵面无表情地一一填好，把笔递给狗剩婆娘，指点着让她在表格的指定位置签字。

狗剩婆娘抖索地拿起笔，生怕自己手太抖，写出来的名字不够漂亮，写三个字，要比平时没人在旁边观看慢一倍。她把笔递回富贵手中时，瞥见表格的标题栏上赫然印着：“慈善总会慈善款”字样。富贵脸上掠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收了表格，从随身携带的黑色皮包里，拿出报纸包着的一捆钱，数了钱款：1000元，递给狗剩婆娘。

晚上，狗剩回到家，婆娘把情况告诉了他。狗剩略略沉思了一会，告诉婆娘，不要介怀。这种事，见得多了，不足为奇。富贵看上去风光，可他比我们还穷呢!

饭店里，富贵喝得满面油光，脚步踉跄。小屋的灯影下，狗剩一家一盘咸菜炒豆，一盆青菜豆腐汤。狗剩嘴里哼着：青菜豆腐保平安。

反腐风声刮进村乡，富贵夹着黑包神色惶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