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01-21 20:29:16 作者:□ 淖柳 来源:今日高邮
手机响了,好像有点与平时不大一样,特别响。
我一看,安徽号。一听,是战友“鱼冻子”。
我心头一热,大喊:“是你啊,‘鱼冻子’!”
“是我啊。我们几个约好了,下周去高邮。到你那里吃鱼冻子、双黄蛋!”
我说:“欢迎,欢迎!来时,请提前一天发消息给我,包你们吃个够!”
“鱼冻子”,本名吴顺山,安徽潜山人。我俩是同年同班同铺的战友(他上铺,我下铺),在浙江嵊泗的嵊山守岛四年。顺山家祖辈生活在大别山里,他没见过海,很少吃到鱼,从没吃过海鱼。入伍后,他对大海对部队对守岛对海产品,有着不尽的爱。
1973年的嵊山渔港,那个鱼啊,比海滩上的沙子还多。渔船靠港,带鱼、黄鱼、乌贼鱼……车载人抬,没完没了。夏秋季节,全岛晒满了乌贼、海带、海燕(与高邮湖银鱼一样的长不大的小鱼),满眼都是鱼,满鼻都是鱼腥味。我们的大炮在半山腰的阵地上,四管高射机枪在山顶直指蓝天。除训练和昼夜值班在山上、在坑道外,其他活动都在山下的营房中、食堂里、操场上。连队早餐,一般是稀饭、馒头,偶尔也下面条、煮切片年糕等。早餐的小菜有炊事班腌制的咸菜、茄子(盐茄子吃够了,我现在看到茄子就反胃),也有榨菜、变蛋,冬季最多的是鱼冻子。
海岛上的鱼冻子,别有洞天。头一天晚上,炊事班挑来带鱼,破肚、去头尾,洗净、沥干,用盐码上两个小时左右,剁块放进大锅里,热油姜末爆炒后,加入萝卜条、蒜、葱、酱油、料酒、辣椒酱等。炭火红红,慢煨细炖。那个香啊,随海风在海岛转悠,老远我们就能闻到,喉结一动:“明早吃鱼冻子了!”早操后,列队来到食堂,各班餐桌上都有两只白脸盆,一夜过来,冻实实的鱼冻子卧在脸盆里。鱼冻子如膏似脂、晃亮鲜润,滑溜过喉、回味绵长,满嘴清香、美妙难言。
我们这些里下河的兵很会吃鱼,一块鱼冻子或带鱼入口,三下五去二就没了,吐出清爽的鱼刺。我们两块下肚,吴顺山们一块还在嘴里呶着呢,有时还戳着嘴、卡着喉。看我们吃鱼,大别山来的战友那个嫉妒啊!尤其是吴顺山,他不是吃鱼冻子而是在“吃气”(因吃不过我们,暗暗生气)。毕竟是一个锅里吃饭的战友,应该相互照顾些。我们几个请班长和连里说说,是凡吃鱼冻子,能否多给10分钟的用餐时间,让山里出身的战友慢慢吃;下半夜的站岗值勤,尽量让给大别山的战友,下岗后好由他们去食堂细细品尝鱼冻子。我们的建议都被连首长采纳了。一个冬天的鱼冻子吃下来,猴精的吴顺山掌握了吃鱼技巧,有时竟比我们吃得还快还好。由此,我们人前人后都叫他“鱼冻子”。
不几天,“鱼冻子”等几位山里的战友如约来到高邮。他们说,不像过去了,不知道什么叫鱼冻子。现在,路通了,山转了,水产品也游过来了,河鲜、湖鲜、海鲜都有了。大伏天里,想吃鱼冻子,往冰箱一放,也能随时吃到。尽管如此,我还是在家里做好了鱼冻子带到早餐的包子店,让他们尽情享用。我陪他们在高邮、扬州玩了几天,也都吃到鱼冻子。临别时,送点鲜鱼、咸鱼、双黄蛋。他们说:“不要,不要。”最终,还是乐呵呵地带上我的一片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