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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要学汪曾祺

2020-03-26 21:06:39    作者:□ 陈洪文    来源:今日高邮

对汪曾祺的小说有着天生的好感,可能跟他是高邮人有关。我是兴化人,自古以来就有“‘兴高宝’(兴化、高邮、宝应)是一家”之说,这三地紧邻,语言风俗饮食都差不多,因此汪曾祺笔下的人物对我来说,就有着自然而然的亲切感了。

还是很小的时候,读《受戒》就喜欢明海和小英子玩铜蜻蜓那段,高中毕业后读《受戒》喜欢小英子他们一家的生活,工作后读《受戒》喜欢寺庙里和尚们的随意,一点也没有和尚的样子。看过毕飞宇讲《受戒》,再读,感觉又不一样。可我还是固执地认为,毕飞宇所说的那些精妙真的是精妙,但汪曾祺写《受戒》的时候没有毕飞宇说的那么讲究,也没有那么多的刻意,就是自然而然一气呵成写完的。汪曾祺心里就有那样一种世外桃源,他就是那样的人,他一直追求那样的生活。

《安乐居》,看题目以为是写一个小酒馆,看着看着都是写的酒客,读到最后才明白原来写的是底层百姓的生活。他们就在我身边,我就是他们中的一员。虽然我没有去过那样的酒馆,喝过那种最低等的劣质酒,但并不妨碍我和他们有着一样的情感、一样的生活热情。小说,就该引起读者这样的共鸣。

《异秉》中王二的熏烧摊,每次阅读都令我流口水,王二当年卖的东西现在都有得卖。汪老真有口福,王二摊子上的东西他都吃过,虽然我现在也有得吃,但现在的食材怎么能跟过去的比呢。

王二的异秉是如厕时大小便齐下,小说中他一本正经地说他的起家跟这个有关系,引得还是孩子且老因做错事挨打的小学徒深夜上茅房,应该是想要验证一下自己是否也有这样的天赋,进而对自己的前途做个预测吧?小说给我留了个悬念,但并不妨碍我的思绪。小时候我们几个玩伴也有就这个话题争论过,如厕时先小后大还是先大后小,有人不服气,于是就集体脱下裤子,撅着屁股在田埂边使劲,一个个小脸憋得通红,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其他人的隐私部位,同时也让其他人监督自己。不知道汪老小时候有没有这样的经历,看到这一段我就回到了童年。想想小学徒,再想想我们的过去,那种感觉很复杂,要笑,又有点酸涩。

当然,汪老的小说动人之处不仅仅是这些生活的细节,更有人物内心的表现。比如那个一枪打死陈小手的伪团长,打死了救他姨太太救他孩子的陈小手,换了其他人感谢还来不及,他竟然还委屈。站在伪团长的角度他真委屈,因为他老婆被人摸来摸去,站在其他人的角度,这伪团长该死。汪老能细腻地表达出来,不由得不令人拍案叫绝。

没有文化但生理心理都健康的薛大娘“偷”吕三,偷得理直气壮,仅仅就是喜欢,不图其他什么。有钱难买喜欢,有“喜欢”这个理由就足够了。

善经营够吝啬胆小怕事极度自私的八千岁,为了保命,到底割肉花掉八百大洋后,擦掉了“概不作保、僧道无缘”的字条,思想明显有了极大的变化,似乎有种脱胎换骨重新做人的姿态,晚茶一改以往作风,不再两个烧饼。应该是要有一种与他大老板身份相符的吃食“登场”了,结果他把烧饼往桌上一拍,说:给我去叫一碗三鲜面!看到这里我总要一笑,想起农村的一句俗语:细洞里爬不出大螃蟹。也会想起那个笑话,做了皇帝的第一件事就是村里的狗屎都让他一个人拾。一个人的见识、气度真的跟钱财无关。

《关老爷》我也喜欢,不光是他在吃上的讲究,其中对关老爷内心的变化也有不动声色的表现。看起来这个人傻了吧唧大大咧咧啥都不懂啥都不管啥都不讲究,当他的家族中出现了一个女子不贞的事后他就有了自己的想法。

《辜家豆腐店的女儿》篇幅不长,苦人家的女孩子为了生活不惜委身于王老板和他的大儿子,再苦的人也有自己的理想呀。她喜欢王家的二儿子,可也只能在心里喜欢,稍微有一点表露那只能是自取其辱,自己戳破理想的气球。当最后的梦想被王家老二隆重的婚礼击碎时,她除了大哭一场然后继续从前恶心而苦难的生活,还能干什么呢。旧社会真的让最底层的人活得不如狗,所以就有了“人生都是命,半点不由人”一说。

汪曾祺的作品,我不能一一详说,也说不好。我只能从中看出他善于观察、善解人意、很有生活情趣、有一颗善良的心,这样的人写出的文章才耐看,才令人回味无穷。

我也喜欢他那样的生活态度,随遇而安,处处都能找到乐趣。

有一段时间喜欢读金庸的书,很喜欢那句话:交朋友要交萧峰,做人要做韦小宝。现在的我说:生活要学汪曾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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