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樊爷爷

2020-04-13 18:54:09    作者:□ 姜善海    来源:今日高邮

樊爷爷孤孑一生,是队里的“五保”。年轻时打过长短工,当过水手弄过船。他帮弟弟成了家,但不跟弟弟一处过。住两间被锅腔子熏黑了的又矮又小的牛屋,抽他自种的烟。精瘦的脸上留着灰白的长须,腿上青筋暴起,说话朗声高大,走路赤脚草鞋。

在我的印象里,他似乎专管修码头。他常常不知从什么地方挑来碎砖断瓦,或是一两块石头,铺垫坡坎。天热天凉,水落水涨,穿着开裆裤的我,坐在岸上,静静地看他卷着裤管,站在水里,使一柄树根做的木棰,搬迁木桩和用三两根木棍拼成的跳板。我们的码头有碎砖断瓦铺的台坡,最巴滑,跳板最结实、平稳,常把河东汰被帐的女人吸引过来。

樊爷爷不识一字,记性极好,会说,能唱。

会说,会说书。麦收秧了,月白风清的纳凉之夜,一庄老小便都聚在刘家打谷场上,听他说书。他能说全本的《薛仁贵征东》《薛丁山征西》《薛刚反唐》,也常说《武松杀嫂》《朱买臣休妻》和《白马驮尸》,至今还记得这样的几句:“有钱人过年我过年,烧熟的猪头卖成钱。”“身钻灰堆头顶瓢,天上飘下杀人刀,我今已有安身处,天下穷人怎得好!”那句口头禅:“呔!胆大的肥羊,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打此山过,丢下买路财!”我一直学说了好多年。

我家有一张藤躺椅,总是我扛来让他坐。我便坐在他近旁静静地听他讲。他说的“书”,慢慢使我觉得世界竟是这样的大,世事竟是这样的多,世人竟有这样的好和坏,世情竟有这样的热和凉。

能唱。他是个种地的好把式,年轻时,不光有一身用不完的好力气,还有一副脆铮铮的好嗓子。他打的硪头号子,能使行人站住听;他唱的锣鼓车号子,跟栽秧田里的“拔根芦柴花”“撒趟子撩在外”“小小刘姐姐”应和起来,直要传出几里远!锣鼓越敲越有劲,号子越打越来神,栽小麦田秧的时候,几天几夜不下车,只在换筹子的时候仰在车码头上“鸡眨个眼”“驴打个滚”。人说他小腿上暴起的青筋,就是热腿下到凉水里激出来的。

我还听他唱过“送麒麟”“香火调(大开口)”。唱的似乎都是四时农事、世情冷暖。他的唱,在夜风和月色之中飘逸弥散,使人觉得异样的苍老、悲凉。

那年冬天,樊爷爷悄没声息地死了。死在那两间低矮的小屋里,装殓在他自己的一口又长又大又高的木箱子里。如今,那两间小屋早已没有了踪迹。现在想起来,只记得他死时,伴夜、发送的人,抽的尽是他自种、抽剩的一大篓黄烟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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