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04-13 18:54:36 作者:□ 陈忠友 来源:今日高邮
日本侵华轰炸武汉,房屋及财产被毁,无家可归,于是,年仅八岁的父亲和奶奶一起逃难到了扬州乡下,为生计只好帮人家放牛,没有进过学堂。虽没有进过学堂,但我见过父亲用毛笔抄写《三字经》《百家姓》,字迹还十分工整。十三岁时经人介绍,到高邮城北王姓师傅家学习裁缝手艺,四年满师后自立门户。那时候老百姓生活水平普遍低下,且又是刚出师门,因而除了做手艺,偶尔还打打临工勉强度日。母亲姓吴,高邮城上人,因为家庭困难,也因为外婆去世过早,小时侯做过人家的童养媳。母亲不是完全意义上的文盲,至少她的吴姓是认得的、会写的。外公教过她不少字,可惜都忘得差不多了。关于父母早年的情况我就知道这么多,还是他们生前偶尔说过这一点点。父母是1953年结的婚,至今我还保存着他们的结婚证书。
真正观察到父母的一鳞半爪,是我在六岁以后,那时我开始到赵姓老师家上私塾,相当于现在的学前班。父母在中山路上开一家小裁缝铺。当时的生意马马虎虎能够维持一家人的简单生活。父亲的裁缝手艺在邮城数得上一流。他有自己固定的客户,工人、农民、教师、医生、机关干部都有,从早忙到晚。尤其是进入秋冬之后,生意更加旺。人们不仅要为老人小孩添一件新褂子过年,甚至要淘汰部分已穿旧穿破了的棉袄,因而父母每天要熬夜到十一二点。那时侯,电灯尚未普及,他们就在煤油灯下忙碌。后来虽有了电灯,但一户限制一灯,且是15W,晚上用电量大,其亮度与煤油灯没有多少区别。
店铺北墙上钉有一层简易的木板架子,等同于现在的展示柜,父亲将做好了的棉衣、皮祆等整齐地叠放在上面,特别是新娘子定制的红花绸缎棉祆等放在靠前的位置上,带有广告效应。那时的衣服,除了布,还是布,没有其它配件。实在要说有配件,那就是领口上、袖口边、衭头处镶嵌一道其它颜色、面料的滚边;再有就是纽子,纽子也是用布做成,斜条布绞成像老鼠尾巴形状、圆圆的一尺多长,尔后盘成琵琶纽、胡蝶纽、葫芦纽、菊花纽、长脚纽等等,钉在衣服上,很好看。考究的顾客,喜欢用黑色灯芯绒布或金丝绒布制作纽扣,钉在衣服上更夺人眼球。
因为样式好看,穿着合身,且做工精致,顾客普遍满意,故常有人慕名而来,不仅是本地的,也有扬州的、上海的,甚至海外探亲来邮的华侨。父亲的手艺已远远地胜过了他的师傅。
父母做裁缝完全靠手工。一针一线地缝,针脚线笔直,这是父亲学徒四年打下的基本功。后来虽说用上了缝纫机,但只限于缝纫暗线,衣服的表面上不能看到任何的线脚,这就必须靠手工完成。尤其是褂子的绞边,只挑半根纱与贴边连接。衣服成型后,主要副工由母亲协肋完成。母亲更要负责全家六口人的一日三餐、洗衣服打扫卫生,闲时还要纳鞋底做鞋帮,尔后送给皮匠完成最后一道工序。特别是冬季进入小雪之后,母亲必须要腌制四五百斤的大咸菜和一二百斤的萝卜干,以为日后一日三餐提供一道菜。
父母一生老实本分,勤俭持家,从不巴结人。可能是受“身怀一技,受用无穷”的影响。父亲不抽烟,不饮酒,也没见他喝过什么茶,最大的爱好是吃宽汤面和青菜粉丝汤。父亲一生为人作嫁衣无数,自己却没有一件拿得出手的衣服。
父母的一生经历过许多,一针一线把我们兄妹四个拉扯长大,供我们读书识字明理,并培养成为自力更生又成家立业的人。这是父母的成功,也应该是父母的骄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