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07-06 19:23:02 作者:□ 方椿荣 来源:今日高邮
时令过得真快,不知不觉又到了芒种。过去在农村这是一年中最忙的时节,麦收和插秧都得在这几天内完成。还有收菜籽,摘蚕豆,生产队的人手就不够了。集体经济的年代,大忙时节城镇各单位都有支农任务,中小学生也不例外。记得从小学三四年级到中学,我每年都会去农村参加“四夏”大忙。
小的时候是去近郊的生产队,由老师带队,家里会给我们准备一顶草帽,一个水壶,还有干粮(因为芒种一般和端午节挨得近,粽子居多)。我们佩戴着红领巾,排队从学校出发,一路高唱“我们是共产主义接班人,继承革命先辈的光荣传统……”,在烈日下徒步到达目的地。生产队长扫了我们一眼说:“女伢子就在场上摘豆角,男伢子下田拾麦穗。”麦子刚收割完,一田的麦茬,我们小男生横排着在麦田里走一遍,脚踝刺得生疼,见到麦穗就捡起来放进老师提着的一个大柳篮中。下午我们又到另一块麦田里捡了一遍,一个个晒得面红耳赤。麦场的一个角落里堆放着我们的劳动成果。
文革中我上初中,支农更是家常便饭,因为它赋予了更深刻的意义——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记得临近毕业的一个夏季,我们全班五十名同学,到一沟公社先锋大队的一个生产队驻队支农,前后有二十天。每人打着背包,自带生活用品,被安排住在附近的一个腾空了的小会堂里,打地铺,女同学睡在主席台上,男同学分左右两排睡在台下,中间留出过道。生产队还安排一农户给我们烧饭,老师派我们班年龄最大的孙同学管理伙食,他不参加劳动,负责锅碗瓢盆,上下午送粥到地头,真把我们当劳力对待了。
我们这些十五六七的小伙子,与村民一道下田收麦子。我们不会割麦,不会捆把,从田里将麦把挑上场就是我们可以干的事了。从田头到麦场走田埂,近的有里把路,远的要有三四里。我们一般的同学用灰叉一头一个,挑两个把,还是蛮吃力的。也有年龄大些的,好胜心强的,学着老农民的样子,用扁担挑,拿绳子一头捆两三个,一次能运四至六个把。
麦把上场了,金灿灿一片,接下来要脱粒。当时一种小型的脱粒机,村民称为“小老虎”,裹着一层厚厚的铁风衣,风衣里是一个铁制的滚筒,滚筒上交错地镶嵌着一排排钢牙铁齿。一个大队只有两台,各生产队轮流着使用。麦子登场后,特别要候着老天爷的脸色,趁天气晴朗,日以继夜地打“小老虎”。那天下午生产队长和我们老师说:“今天晚上‘小老虎’到我们队,打‘小老虎’需要的人最多,要拖把、分把、喂把,还要着人扒草、扬场、进仓,诸多工种,人手肯定不够,我把你们学生都算进去了!”队长一脸的歉意,接着说:“今天晚上全队大锅饭,外加红烧肉。”
黄昏时分,“小老虎”来了,还有一台柴油机,一根又宽又长的皮带,一端套在“小老虎”的皮带盘上,一端套在柴油机的圆盘上。机器一响,圆盘飞转,带动了皮带,即刻也带动了前面“小老虎”里的滚筒,“小老虎”发出了“嗡嗡嗡”的吼叫声。我们男生分两队轮流替换,排在“小老虎”的一侧,在临时搁的门板上将麦把拆开,分成小把传递给喂把的队长。一捆松散的麦把送进老虎口,“呜——”地一声长啸,齐刷刷的麦把瞬间成了一团乱草,从“小老虎”的另一端喷射而出。
打麦场被两盏汽油灯照得灼亮,已到午夜时分,眼看麦场上一大片金黄逐渐消失,队长要老师带我们先撤。这时我们一个个灰头土脸,肚子咕咕叫。回到小会堂,孙同学带领几个女生煮好了两大桶粥,我们“呼啦呼啦”一顿喝,上下眼皮已经打架了,倒头便睡。
这次是我做学生的最后一次支农。那年大招工,我进了工厂,后来在工厂也参加过两次支农,那性质可不一样了。我们是“工人老大哥”,支援“四夏”大忙,工厂本身是经济实体,加上农民的热情接待,一日三餐都很丰盛,劳动也是应应景,并不苦累。
到上世纪七十年代末,农村实行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支农就成为历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