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09-10 20:48:01 作者:□ 高跃光 来源:今日高邮
农民们在紧张的夏收结束后便马不停蹄地投入到栽秧的农事中。里下河的秧季是个热闹而又浪漫的季节。五月里水乡气候温润,田野苍翠,生机勃勃。晨阳渐上,昨天就犁耙平整过的一片片水田波平如镜,氤氲着层层水气,变幻着迷离的色彩。它们裸露着处子般的肌肤,在静静地等候着水乡的姑娘媳妇们为它们穿上漂亮的绿色新衣。
栽秧的这一天,姑娘媳妇们往往都穿戴得整整齐齐,打扮得俏俏正正的。五月正是栀子树开花飘香的季节,谁家院子里的花开得又大又白,不用招呼就径直进去采摘,主人笑脸相迎,还兴致勃勃地在一旁帮着挑选。大家就你一朵我一朵地戴在头上,然后相互招呼着,推挤着,说笑着,走向绿色的田野。
当她们一路欢歌来到田头时,秧格线已有打杂的打好,秧把已经散布开来。姑娘媳妇们绾起裤管有序地步下田去,娴熟地解开秧把,均匀地分开秧苗弯腰栽插起来。她们手指灵巧,秧苗从她们的指间滑落到大田里,精神抖擞地在风中招摇。她们且栽且退,转眼间前面便如同一张偌大的绿色毡毯平铺开来——她们就像是水乡的绣娘用自己勤劳的双手编织着一幅幅秀美的水乡锦绣。
天光云影共徘徊的水田里处处充满生机。在姑娘媳妇们的身后总有数只白色的鸥鹭时儿盘旋,时儿俯冲,它们在寻找自己口中的美味——啄食水田里的蚯蚓田螺;在一层透亮的水面下常常有或大或小的洞穴,你只要耐心等待,便可见到泥鳅或者黄鳝伸出头来在打探张望;如果你一脚踏入田里,随着咕咕的气泡会嗅到农家肥的气味——里下河的土地是如此的肥沃;邻近的田块里放完了水,褐色的土块经水酥软开来,春山大叔正一手扯着缰绳一手扬起细长的树枝,长喝一声:“驾,倒剥!”牛儿在这一声吆喝之下丝毫不敢懈怠,吆喝声在蓝天白云下、旷远的田野上嘹亮地传响。
栽秧自然少不了秧歌。当姑娘媳妇们前面铺满了大片大片的翡翠之后,不知是谁,慢慢地直起了腰,掠了掠额前的流海,不由自主地轻轻唱了起来,那歌声在田野上袅袅地飘起,柔美清亮,接着便是第二个人第三个人。这个时候邻队的妇女们也不甘示弱,纷纷亮起自己的歌喉,你来我往,像赛歌似的,歌声连成了一片;此时你如果再仔细辨听,还会听到来自更远处的歌声,缥缥缈缈,如天外之音。五月的里下河处处飞扬着歌声。“隔档栽……”秧歌常常这样开头,那时我还小,其意不甚明了,但悠扬的歌声缓解了栽秧人的疲劳,也使水乡的田野上洋溢着生机,跃动着活力,振奋着精神:荷着秧担的男子,原先低沉的“哼唷哼唷”的号子声此时变得高亢有力,耙田的牛儿听到了歌声四蹄迈得更欢,就连空中的小鸟也飞得更高、叫得更脆。
栽秧靓丽的风景自然属于姑娘媳妇们,但婆婆们是幕后英雄,她们承担了薅秧的任务。这是大田栽秧的前期工作,时间紧,任务重。当姑娘媳妇们还沉浸在梦乡里、孩子们正喃喃梦语的时候,婆婆们便蹑手蹑脚地各自带着小秧凳来到秧池里,在夜色中将秧苗拔起,一把把地扎成小捆,抛到岸上,然后有打杂的用船送往大田供姑娘媳妇们白天栽插。婆婆们在紧张地完成了这些任务回到庄上时天刚好放亮,接着便忙一家几口的早饭,喂鸡喂鸭,帮孩子起床。
承担后勤工作的婆婆们在完成好家里的一大套事务以后,下晚便带着孙儿孙女来到田头给姑娘媳妇还有老伴儿子送“晚茶”来了。各家常常是在圩头上找了一块平整干净的地方,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品味着酥头饼的脆酥、烫饭粥的可口、香油拌咸菜的美味;孩子们纠缠着父母在嬉戏打闹,婆婆笑盈盈地坐在一旁捻着线团,老伴儿子则面对着农田比划谈论着什么。此时初夏的凉风在轻轻地吹拂,小河在夕阳下粼粼闪光,铁犁在水田里静静地伫立,老牛闭着眼睛躺在老柳树下美美地反刍着草料:水乡的宁静,农家的欢乐全都写在了这片生机勃勃的田野上,写在了这个美好的秧季里了。
这是上个世纪七十年代初的情景,尽管大部分还是传统的农耕劳作方式,但它留存在我心中的是农民们的那种淳朴善良勤劳乐观互助友爱的品格,是古朴恬淡的乡风乡俗,是如诗如画的乡村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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