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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大街上

2020-12-24 21:03:33    作者:□ 陈仁存    来源:今日高邮

我很小的时候,妈妈干农活兼大队干部,姐姐上学,我在一沟乡下没人照看,一年有大半年都是跟爸爸在高邮城上度过。爸爸是公私合营酱醋厂厂长,除了北门坛坡子的酱醋厂,下面还有几处作坊,以及万丰、吉升、利农社这些老酱园店。他工作就是开会,跟旧工商业者搞对私改造。他的宿舍在东大街的吉升酱园里。他每天骑着公家配给他的自行车来去匆匆,有时候半夜才回来,有时候几天见不着他。他是把我托给一位叫“汪老太”的老太太照看的。汪老太也属于私方的员工,小脚子。多少年过去了,汪老太慈祥的面容一直留在我心里。

吉升酱园店的柜台很高很亮,从柜台右一侧的圆门进去是一个很大的院子,东北角高高的斜坡台子上去,有好多间房屋,工人宿舍、食堂、作坊都在这里。从爸爸宿舍的后窗可以看到大淖河边。正如汪曾祺的《大淖记事》所描写的:“淖中央有一条狭长的沙洲。沙洲上长满茅草和芦荻。”河边的浅滩很宽,有好多浇铜勺铲子的,一撮一撮淡黄色的烟雾在空中飘飘悠悠的。汪老太没有带我去过那里。她有时候也在柜台里忙活。她带我玩得最多的地方是街对面的钱升和油面店。钱升和也是老店,顶底板亮堂堂的能照映人脸,进去就是一股很香的糕点味道。里头的鸡蛋糕、董糖、桃酥什么的我都吃过,还有夏天的酸梅汤,都是爸爸丢钱和粮票让她买的。我从没有纠缠过要这个要那个的,不用说我是非常讨她喜欢的。钱升和里面也是几位干净、和气的老奶奶,她们在一起很谈得来。

吉升隔壁是药店。柜上的两个人,汪老太叫他俩陶先生和陈先生。陶先生走路有些跛足,说话的声音叽里巴啾的。陈先生面目清瘦,中山装总是别挺的。两个人对人和善、客气,动作既稳重又利索,看处方、铺纸,眉头略皱一下,然后拿戥子抓药,一味一味地分摊在铺好的纸上,包好后用轱辘上的红白相间的线扎好交给来人。有的药方是不用处方的,报个汤名,比如产妇服的生化汤。来人往往都是匆匆忙忙的,有的甚至上气不接下气的。两位先生都要问来人产妇的状态,岁数多大,根据情况配一剂还是两剂三剂。

在吉升酱园和药店两搭界的外面坐着一位韩皮匠,一天到晚坐在马扎上一锥一针一线地“挖”。他家住在窑巷口。他女儿是挑(卖)青菜萝卜的,嫁给窑巷口挑茨菇荸荠的胡大八子,很般配的,过了三年才抱上儿子。韩皮匠高兴,晚上他只喝二两就醉跄跄的了,在东大街竟成稀罕事儿。东大街有好几家酒坊,这酒坊哪个男人不能喝一两大碗啊?

药店向东是一家理发店,里头有好几张椅子,老板姓蔡。夏天的时候,顶上挂着一排布帘子,串在滑轮上拉风。一扇一扇的,能有好大的风。拉风的叫“二百五”,红鼻子、猪拱嘴,是大淖河边谭家草坊的儿子。他在这里学徒已经有些年头了。人家只要一夸他,他就拉得特别卖力。汪老太常在下午带着我来吹凉风。风“哗啦哗啦”地吹在身上,凉爽又不伤身,有时候我就在汪老太的怀里睡着了。

钱升和连着科甲巷,向南不多远有座木桥,桥下一年到头由西向东“哗哗”地淌水,声音好大。这地方叫螺蛳坝,上游叫月塘,下游叫臭河边,时有一两指宽的小鱼顺流而下。传说是铁拐李在这里洗烂腿把河水洗臭了。河这边住着人家,河那边是菜园。“科甲巷”三个字是汪老太教我的,因为我是个顶顶乖的孩子,她就教我认字。在上一年级之前我已经认识好几百个字了。站在巷头就可以望见东门宝塔和魁楼。传说东门宝塔是公的,西门宝塔是母的。公宝塔经常在夜间去跟母宝塔幽会,作践了好多人家的房屋。后来有一位张邋遢用皮糠搓绳子拉宝塔,再在中间砌一座魁楼把他俩隔开,只能遥遥相望。牛郎织女每年还有一次七月初七鹊桥相会,他俩却不能。中国的神仙很多,不知这位张邋遢是何方神圣?

科甲巷在东大街原来是很有名、有来历的,后来道路拓宽叫傅公桥路,钱升和也剰不到一半了。上世纪九十年代,汪老回来的时候,理发的老从请他题个店名,他欣然应允,回京后很快寄来了——“科甲巷口理发店”。科甲巷在汪老的心里一定是沉甸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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