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03-01 19:56:07 作者:□ 王玉权 来源:今日高邮
入秋,每下一场雨,必验一回场。验者,查也。晒场被雨泡松了,雨后的场上,有东一滩西一滩的寒蛇(蚯蚓)屎,冒出的草芽,拱起的小砂礓,坑坑洼洼的凸凹不平,必须铲高垫低。在上面撒层薄薄的曝灰,吸湿填缝。几个人拉着长长的光磙子压场,然后用笤帚扫净,晒干,场面才板扎,光滑。 有时,明明天好好的,却突然来一阵泼头盖脸的大雨。场打得半生不熟的,这就叫烂场,是最倒霉的了。必须趁晒场还板硬时,如救火一般拼命起场,但仍难免有许多稻粒嵌陷入泥中,一面场就成了一张特大麻饼,人人见了都叹气,咒骂老天不开眼。大麻饼暂时不能动。要等到太阳老高,场面能下脚了,在上面铺层薄薄的曝灰吸湿。大家从保管室里搬出十几把扫秃了的笤帚桩,排成一队欠身刷麻饼,慢慢地向前推进,很费力费事。刷出的脏稻归拢后,下河淘。我干过这活。竹箩一沉下水,黑色的泥灰便洇浑了一大片河水。无数的小鱼儿赶来寻食,碰得腿痒痒的。竹箩一出水,里面往往有几条活蹦乱跳的小鱼儿,银鳞泛着白光,很炫眼。这种稻,一不能做种,二不能作口粮。夏秋高温,在泥中捂了一夜的种子正在发芽,它只能作饲料。所以曝灰不可一日不收,宁可多余作肥料去,才好哩。
多年来,都是呆老五子收灰,从不叫老队长烦神。他是个老光棍,呆头呆脑的老蔫。不怕脏,不嫌灰喷喷的呛人。干起活来慢吞吞的,但很负责,从没冇过一家。担子满了,就慢腾腾地挑到保管室去。从一大早要摸索到小中午,活虽不重,也蛮累人的。呆老五子老实,好说话,谁支使他都行。有几个小媳妇和他约定,每天一大早,先奔她们家,让他扒空锅膛。他很听话。她们时不时地跟自家男人讨根烟给他,他会露出大黄牙憨笑。媳妇们更高兴,省得自己动手灰头土脸的了。可惜,呆老五子春上死了。这活没人愿意接。叫张三不肯,叫李四不愿。为这事很令老队长犯愁。
说话间,就入夏了,再没人干这活,会误事的。这天,队里妇女队长的女儿春女对老队长说,“队里不是没人愿收曝灰吗?我去!”春女读过高小,十五六岁年纪。老队长以为听错了,张着嘴望着她,“你?”春女嫣然一笑,“对!”老队长说,“脏呢,哪是女伢子干的!”“不怕!” 第二天天麻麻亮,顾庄的街巷中,多了个收曝灰的娇俏身影。
高邮市融媒体中心 主办 2004-2019© 未经许可不得转载 不良信息举报电话:0514-84683100 在线投稿
互联网新闻信息服务许可证32120200011 苏ICP备05016021号-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