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03-15 18:40:01 作者:□ 谢文龙 来源:今日高邮
挑大型任务下来,村里都要组织开会,分配任务,强调要求。作为村民小组长的父亲,每次都会把任务细分给每个村民,谁负担挖土、谁负责推运土的独轮车、谁负责做饭、哪几个人组成一个小组、要带上多少米油、准备多少工具……父亲都安排得井井有条。有的人家劳力少,或者男人在外面打工,就派上妇女去做饭;有的人家经济条件好,就把自己的任务有偿地委托给别人。对于那些鳏寡孤独的村民,大家都说,算了算了,就不要派任务了,大家平摊吧。派给各家的任务,没有一家有怨言,大家都觉得做这个事既是责任又是积德。
父亲一走,家里顿时就少了许多生气。村庄也像散场后的礼堂一样冷清下来。那天晚上,庄上几个妇女在我家跟妈妈聊天。一个大妈苦着脸说,这次挑大型几个乡的人都参加了,大几千人没日没夜地干,每次要把河沟的土挑到五六米高的堤坝上,腿都跑断了。我家老头手起泡了,肩膀磨出血了,鞋子坏了几双,挑泥担子都换了几副,十天半个月也没回来一趟。前两天,生产队的人回来拿衣服,才晓得他们这么苦。听她这么一说,我对去挑大型的父亲更想念了。
第一次直面挑大型是家门口的那条河拓宽。那年夏天,一向温顺的河流突然发怒,洪水灌进了家里,让人感觉到了它的狰狞。当年冬天,乡里决定疏浚这条河。
乡广播站在十六公里长的岸边水杉树上架起了有线大喇叭,每天不停地播放着新闻、歌曲、戏曲和指挥部通知,不仅要传达任务,还要给劳动的人们驱散疲劳、振作士气。罱泥的、挖土的、推车的、放线的、送茶的……人来人往、川流不息,彩旗猎猎、横幅翻飞,好似一个激战正酣的古战场。
外村借住在我家的村民们天不亮就起来洗漱做饭,我还没去学校上学,他们就已经上工了。虽然天很冷,他们穿得却不多,干的是体力活,穿厚了出汗容易感冒,有的甚至就穿一件衬衫,隐隐地还能看到有汗在流。中午放学回来看到他们吃的午饭十分简单,最多两个盆菜,还有一碗青菜汤,或者是豆芽汤,偶尔才买一回肉,或是青菜里多了两块豆腐。柴禾、蔬菜、米油都是他们从家里带来的,偶尔买的荤腥都要自己掏钱,他们怎么舍得吃好的呢。每天晚上,我家屋檐下都摆放着一排解放鞋,湿漉漉的,鞋面上还有一层白白的盐霜。那么冷的天,穿着这样单薄的鞋子,他们真不容易。
刚开工时,妈妈看到他们吃的很简单,做的又是苦活,有时候会给他们杀个鸡,村民们推让不止,晚上还算成了钱给我们。他们说,来这做工,借住在你们家,已经给你们添麻烦了,怎么好意思吃你们家东西呢。晚上我写作业,在堂屋打地铺睡觉的人有的已经打起了呼噜。有一个中年人应该有些文化,每次我写作业,他会跑过来看看,也经常对我说:“你一定要认真学习,将来考个大学,成为公家人,到城里生活。要不然像我们这样,种田挑担子,多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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