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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睡懒觉

2021-04-12 20:15:19    作者:□ 卞荣中    来源:今日高邮

一脚跨进花甲也就是明年的事。日子过得似乎比想象的快,回首过往,记忆是连续的,毫无断裂之象,无论是事件还是已经形成的种种习惯。但有一点可能例外:那就是不记得是否曾经睡过懒觉了。

童年向少年过渡之时,似已初知世事。在那个十分缺钱且挣钱的路径异常狭窄和短缺的年代,便已清晰地体验到了早起的好处。拾狗粪、薅猪草都是可以挣工分的,到年底结算时,这些工分便变成了钱。而能找到知了壳,则是直接可以换成钱的。没有钱,我们兄弟四个的学费总是交得磕磕绊绊的,也买不起喜欢的铅笔和爱看的小人书,更别说添置一件像样的衣服了。所以,小时候的早晨,总是不可随意丧失的时光,甚至带有浓厚的“争抢”意味。即使是被爸爸妈妈叫醒,或者是被哥哥们从被窝里拖起来,心里面也都有一束亮光的。因为,早晨便是钱,我不敢睡懒觉。

十六岁去了部队,瞬间将曾经民间的懒散水洗得了无痕迹,取而代之的是严格、严谨、严肃、严厉。起床号初始还充斥着一点怨气,在寒冷的冬天,将我的眉头微锁着,从温暖的被窝里拎起来。但很快,这种号音便于有形无形中准时响起,习惯成了一种固定格式。不论我前一天晚上是否加班,或者站哨,抑或是因为什么而失眠,也无论冬天或者夏日,概莫能外。军营里只有规矩,没有例外。别说是睡个懒觉,哪怕是在床上赖上一二分钟,军营里也是断断不让的。这样的环境,你又怎么能睡出个懒觉来?睡不了!

转业回到家乡,已过而立之年。上有老需要孝敬,下有小需要照顾。处在中间的我,也还远没有到放弃人生目标的时候,“责任”两个字一下子变得多元而又现实,日子过得比在部队时复杂得多。小儿晨起上学,我不能免于早起,除非节假日,天天如此。这是拉动我不睡懒觉的习惯一路向前的重要生活事项。长辈们已经起床劳动,我却鼾睡于梦中,这本是我不能容忍的现象,如何能恋着那被窝气?我于阅读、写作很早便有些兴趣,苦于白天上班、晚上应酬,许多美好的时光被现实无情吞噬,唯晨光不可辜负,我怎能安心睡个懒觉?及至当上了所长、局长以后,不睡懒觉的理由更如雨后春笋:开会、接待、出差、应对突发事件等等,即使是什么特殊情况也没有,我也不齿于迟到早退。既然现状不堪应付,只好以不变应万变:不睡懒觉!哪怕有机会可以睡一次,也坚决不!人在中年,耽于打拼,你能睡懒觉?不能睡!

最近四五年,睡觉的事似乎变得异常敏感而迟钝。敏感于夜间的睡眠质量不像年轻时那样易于把控,稍有风吹草动,便能从睡梦中醒来,且久久不能复眠;迟钝于每日清晨,不论脑袋清醒与否,总是踩着时间的节点起床,而后是一套早已固化成书的晨事。有人说,人老了大体都是这样。我信,但同时怀疑自己真的老之将至了么?仿佛未必。书依然想读,字仍然在写,文常常在码,甚至人生还有目标。虽乐于含饴弄孙,却也喜欢猛刷抖音;虽偏爱清静独处,却也喜欢觥筹交错;虽偶涉棋牌娱乐,却也喜欢美顔丽影……至于不睡懒觉,我始终以为是习惯使然。抑或是真的老了,不想睡了罢!

有时候,我就认定自己是一个无趣的人,譬如这睡觉。不睡懒觉,就像一首没有节奏的乐曲,失去了令人荡气回肠的抑扬顿挫,单调平和,如一朵云,如一阵风,如一场雨,更如一碗水,无味之至。

若有味,唯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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