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05-24 20:37:29 作者:□ 黄士民 来源:今日高邮
二爷年轻的时候在厂里上班,是位有技术、有经验的大师傅。二爷最拿手的活是敲白铁皮,一张薄薄的白铁皮经他三下五除二地捣腾,便迅速成型。这时二爷则熟练地操起大铁剪,根据需要的尺寸下好料,接着便将剪下的白铁皮敷在他那张千疮百孔的木凳上,小木锤、小木棒轮换着敲打。经过二爷的千锤百炼,便开始派上用场。我们这里管这种手艺叫“敲白铁”,所谓白铁皮,就是镀锌铁皮,常用来修补铝制的锅底、水壶等,有时二爷还用来替别人敲屋檐下的落水斗。二爷休息在家给别人做活的时候,戴着一副老花镜,半架在鼻梁上,谁从他面前过,他会抬起眼睛越过镜片扫描一下。他手持的白铁皮在阳光下银光闪闪,发出脆崩崩的声响,动作幅度大的时候,会发出有点像夏天雨季时的闪电声。每次在家听到这熟悉的声音,我便知道二爷开始干活了。二爷的手艺特精,找他加工、补漏、做东西的街坊邻居很多,有的还从大老远的南门慕名寻来。二爷做的东西讲究,不仅好看,而且耐用。记得二爷用不锈钢给我做过一把小刨子刀,看上去小巧玲珑,锃亮锃亮的,别人都以为是在商场里买的。用这把刨子刀刨出来的苹果,光溜溜的,一点都不会多沾苹果肉,刨出来的苹果皮厚薄一致,均匀得像机器加工的。每次手拿小刨子刀刨出的苹果,我都十分得意,巷子里的小伙伴看着眼馋呢。
二爷做事特认真,他承揽的活,没一件马虎,没一件返工,板板正正。二爷平常喜欢咪口小酒,常常用陶瓷大壶去街上的酒坊一次性装满,放上枸杞之类的药材浸泡。每年劳动节一过,天气开始暖和,二爷每天傍晚就端出一张小方桌,手拿一张小竹椅,坐到家门口的巷子里,慢喝细品。初夏季节,他酒杯里飘出的醇香弥漫整条小巷,街坊邻居都知道二爷喝上了。二爷喝酒的菜算不上精贵,但他对下酒菜和做手艺一样讲究,绝对是精烹细作。他喝酒常常喜欢两个小菜,一是油炸花生米拌香菜,二是臭豆腐烧苋菜秆。二爷的油炸花生米油温掌控得恰到好处,花生米通身透亮,外壳泛着橙黄色,与刚用开水过完的绿油油的香菜搅拌到一起,要色有色,要香有香。臭豆腐和苋菜秆用文火慢煮后散发出特有的味道,老远都能嗅到。每逢这个点,我就会从家里溜到二爷的小酒桌边,顺手拈上几粒花生米,一粒接一粒扔进嘴里,又香又脆。这时二爷会端起他那青花瓷小酒杯,用力咪上一口,在发出“吱”的一声之后,慢条斯理地对我说:再弄两颗。
二爷朴实朴素,做人做事都挺认真。上班时穿的一身工作服虽然有点褪色,但板板扎扎。二爷上班总是提前十分钟到厂里,把一些准备工作做在之先,干起活来丁是丁卯是卯。二爷最让大家伙儿敬佩的是他的公私分明。时常有人劝他将厂里维修多下来的边角料带回家用,他不仅断然拒绝,而且很严肃地说:公家的东西姓公,不姓陈。
二爷浓眉大眼,中等个头,古铜般的肤色,看上去很敦厚。二爷退休后喜欢健身,最爱陈式太极拳。二爷身板挺硬朗,六十多岁时还能贴着墙边双手着地倒立。春天的早晨,二爷常穿一套白色的练功服在巷子最东头伸臂跨腿,阳光洒在二爷雪白的衣服上,现出一层好看的橙红,随着他舒缓的动作慢慢游走,甚是好看。
搬家以后,有好长时间未见过二爷。有一次在老街上遇见他,依旧神清气爽,笑容可掬。前些年听邻居说,二爷走了,走得很安详。挺想念二爷,想念他打太极拳的样子,想念他做的油炸花生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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