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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失的剃头匠

2021-07-05 19:46:35    作者:□ 王庆    来源:今日高邮

我们小时候理发,多是剃头匠上门服务。

我们生产队就有个剃头匠,他叫李加兰,是高中毕业后在江都学的手艺。

李加兰高挑的个儿,纤瘦精干,小头梳得滑滴滴。他出门卖手艺,两条大长腿跨在自行车上,一手扶龙头,一手提一只精致的小木箱,动作潇洒自如,很拉风。

小木箱,鞋盒子样大小,里面叠着一块蓝围裙,两把手动式推剪,各类剪刀和梳子数把,一把折叠式的明晃晃的刮刀,一条磨刀的帆布带,等等。李加兰把这些家伙件儿收拾得清清爽爽。

最初的那几年,李加兰做事还是认真的。每次剃头前,我母亲都有交待,要求李加兰把我们的头发尽量剃短些。“土八路”式的小平头,我们嫌难看,不太配合。李加兰不嫌我们闹腾,连哄带骗,推剪沿着发际的边边角角,剃得中规中矩。洗好头,刮好汗毛,他还在我们的脖子上抹上爽身粉,香喷喷的,很舒服。要是换作年纪大的顾客,李加兰还免费帮着掏一掏耳朵,扳一扳脖颈子。

李加兰到底是个高中生,读过一些书。收钱时,他很有礼貌。

“乡里乡亲的,这次就不要把钱了,下次再说吧。”

“不把钱怎么行?不作兴的。一码归一码,少一点。”

兄弟俩,两颗脑袋,总共五毛钱,价格不贵。母亲硬塞给了李加兰。

“娘娘(即婶婶)呀,我小气了,得罪人了呦!” 李加兰红着脸,像做了错事,慌急慌忙地收拾起小木箱,拐进巷口,一溜烟,不见了。

手艺人讨个老婆,不难。没过几年,李加兰按部就班地结了婚,生了子。

那年头,港台风慢慢吹进大陆,年轻人开始考究起来。李加兰是个帅小伙,待人又客气,按说,他若在小镇上开个理发店,只要手艺稍加改进,跟上潮流,不愁没生意。大概是开店成本高,抑或是嫌票子来得慢,李加兰丢下妻儿和小木箱,出去打工了。每到腊月回乡时,他才又提起小木箱,趁过年,零打碎敲地卖点手艺。

见过世面的李加兰,此时浑身洋溢着外面的气息,只要蓝布裙往客人脖子上一围,他就边剃边侃起来。天南海北的风土人情,凡是到过的地方,他说了个遍,尤其是谈起各地的女人,他眉飞色舞,像是已尝过不少的滋润。

“李加兰,你是外面跑的人,应该见过蘑菇头吧?”有人问李加兰。

“那是,人家广东正在流行蘑菇头。乖乖,后脑勺上一堆齐斩斩、厚沓沓的头发,走起路来一甩一甩的,很潇洒!”

“那你给我剃个蘑菇头?”

“这个……”李加兰一时语塞,傻了眼。

显然,李加兰那点旧家当和老手艺不能满足新需求了。不过,只要是还能够剃得来的,他是来者不拒的。

有一次,李加兰就给尸体剃过头,刮过须。

有人嫌晦气,不再请李加兰剃头。

“人家孤儿寡母的,哭哭啼啼地来请了,乡里乡亲的,不忍心不去嘛!再说,人家刚断气,身上还热烫烫的呢,像个睡着了的活人,有什么关系呀!”李加兰说。

其实,李加兰心里也有数:老子早就“下海”了,剃头就是大锅头上的汤罐水——顺便带带的,不靠它吃饭了,无所谓。

闹“非典”那一年,我回乡探亲,偶遇李加兰。他说,乡里乡亲的,多年不见,难得碰头。他非得拉上我喝几杯。

李加兰还住在他父亲生前留下来的空心墙、水泥梁的老房子里。我问他,这十多年来在外面都做了些什么活。

“唉,不能谈,什么都干过!这几年还可以,在上海的澡堂子里给人搓背,一天能搓五六十个。”

“收入还好吧?”

“不怕兄弟你笑话,我干的是下等活,挣的是上等钱,比他娘的在家剃头强多了!” 李加兰的脸上完全看不出当初匠人时的斯文和精致了。

酒至酣处,我问他当年吃饭的家当还在否,想看看。

“睡在箱子里,十多年不碰,怕是成废铁了。有什么看头呀!”李加兰一个劲地催着喝酒。

是啊,李加兰早不做剃头匠了,还有什么看头呢?

此后,我没再碰见过李加兰,也没见过像他这样的提着小木箱上门服务的剃头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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