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07-22 21:49:29 作者:□ 陈其昌 来源:今日高邮
汪淡如,年轻时清秀英俊,多才多艺,他的职业是祖传的眼科医生。解放前,曾在镇江医院供职,1947年冬,曾携子曾祺到过扬州风箱巷大地主任协坤(即汪菊生的岳丈)在扬的寓所(老家在邵伯,有田万亩),与家人团圆。直至解放后才回邮工作,仍是眼科专业。因为田产都在汪淡如的父亲名下,未有“地主分子”的帽子。1956年秋天,其女儿丽纹也参加工作,父女俩在“十六联”(医生联合诊所)成为同事,是任氏娘和丽纹陪伴淡如先生走完人生。其时,淡如先生的大女儿汪巧纹因其夫韩仁友遭迫害投河自杀,家中有三个孩子尚须照料,未能回邮;汪淡如先生的二女儿晓纹在泗阳夫君赵怀义处,因腹膜炎肠穿孔先其父而去,赵怀义亦未来邮。
汪淡如之死,是得病(肺心病)而逝,内有隐情。1958年秋季,城北派出所所长周连桐向汪淡如传话,到派出所去一趟。周连桐向他宣布,你复田倒租,必须送到东墩阮湾村东北面三荡口劳动教养。汪淡如辩解,解放前(即国民党军队占领高邮时),我仍在镇江行医,从未回邮,也没委托人去收租,复田倒租从何谈起?所长并未多加解释,只是说,你看,交租人某某有状子在此。
隐情中实有冤情。汪老笔下写的田禾先生,常骑驴从五里坝(时属车逻)到城里来,向汪家人说说田禾长势,估计亩产等等。就是这个田禾先生,大名叫龙长仪,后转给其弟龙长霞负责收田禾,而龙长霞背着汪淡如复田倒租,才致淡如先生劳动教养。其实农民的状子并非指名道姓就是汪淡如,他们告的也是实情。
所长依法执法有度,还有人情味。汪丽纹问:“爷喜欢每天喝点酒,行吗?”所长帮她想了个办法,找些大盐水瓶,在里面加些有色的复合维生素粉末,就说这是治病的药酒,每天可以喝一些,无妨。于是,丽纹帮助父亲整理好行李,并帮助拿着。父亲争着要拿行李,以图在派出所人员面前有个好的表现。丽纹送父亲在大淖上船,然后目送船向牛缺嘴方向驶去。在三荡口劳动教养,有时在医务所为那里人看病,食宿无虞。下去劳教一个多月以后,汪淡如又由这里负责人周连桐批准,回到竺家巷9号休息一两天。汪淡如关心的是,他到三荡口后,失去饭碗,家里人是怎么过的。汪丽纹曾跑到三荡口看望父亲,见他带个小板凳,在旱田里薅草,远比汪曾祺扛150斤重的粮食上三节跳要轻松多了。丽纹看了也放心。
这年冬天,严寒来得早,大风吹着哨子飙过三荡口上空,汪淡如肺心病发作,气喘得难受。周连桐经请示批准他回城治病,劳教也就此结束。汪淡如为别人治了大半辈子病,可是,治不好他的肺气肿,也治不好他的心病——汪曾祺补划成右派,他是知道的。1959年农历三月,大概是清明以后,他病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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