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12-02 20:23:28 作者:□ 姚维儒 来源:今日高邮
汪曾祺在《岁寒三友》里谈到王瘦吾维持生计的小店时,还提及到刨花和涂刨花的抿子:“他家的绒线店是一个不大的连家店。店面的招牌上虽写着‘京广洋货,零趸批发’,所卖的却只是:丝线、绦子、头号针、二号针、女人钳眉毛的镊子、刨花、抿子(涂刨花水用的小刷子)、品青、煮蓝、僧帽牌洋蜡烛、太阳牌肥皂、美孚灯罩……种类很多,但都值不了几个钱。每天晚上结账时都是一堆铜板和一角两角的零碎的小票,难得看见一块洋钱。”
几十年前的城镇妇女,特别是小脚女人,每天花在头上的时间并不比现代人少,梳头、绞脸等打理是很费工夫的。那个时代的洗涤剂不发达,洗头没有现代人来得勤,梳头则成了每天的必修课。梳头人总爱在肩头围一块布,先将头发松开梳梳通,再用木篦去掉头屑,然后往后反复地梳理,将头发分成一缕缕的,每缕用长柄毛刷搽上刨花水,头发渐渐变得光亮顺滑。紧接着将头发左盘右绕,在脑后盘成个发髻,套上发网,再插上发钗将之夹紧,早上的梳头功课就算完成。有闲工夫的还会用镜子前后反复地照来照去,哪怕有一丝乱发也会把它理顺得服服帖帖才会丢手。上了年岁的还会再扎上个黑金丝绒的布勒子。我小时候也爱看老年人梳头,我家二老太与邻居张大老太的头梳理得最波俏。
中国的妆奁文化源远流长,从古代直到解放后,妇女们美发护发时常用的“发水”就是这种价廉物美的刨花水。如今健在的耄耋老人犹能记得,刨花水是她们年轻时最时尚的润发乌发的天然绿色美发用品,随着西洋化学发乳、发油的进入渐渐被冷落了。但在广袤的中国大地市井乡里,仍然在寻常百姓家为万千个爱美的女子默默无闻地服务着,一直到更方便快捷的美发护发品出现。事实上,刨花水天然无毒、绿色环保的独特功效是任何化学凝发剂都永远无法超越的。
我小时候也纳闷木头刨花哪能会泡得出粘乎乎的水来?看到隔壁人家在箍桶,顺便拿几个刨花回来泡,几天下来还是清汤寡水的。老年人说,并不是所有木料的刨花都可以泡水用的,是要有选择的,榆木最好。过去木材紧张,打家具常用榆木凑合。为防止生虫腐朽,需将榆树段子放到河里沤上一年半载,去掉内里的粘性物质,然后剖开阴干才好使用。我的结婚家具部分用的就是榆树木。因为榆树皮的粘性好,过去做香都是用榆树皮做原料。榆树木刨花能浸泡出粘液来,估计与它内在的粘性物质有关。刨花水除了有粘性,还有油性,具有杀菌、去污、药护作用。画家贺友直先生回忆幼年旧事时,就说刨花以榆树的最受欢迎。除去榆树,桃树、桐木也可以。刨花水除了有护发作用,其最大特点是能够使头发梳理定型,纹丝不乱,类似于现在的“摩丝”。据说直至今日,京剧旦角仍严守古法,脸颊两边的鬓脚贴片还非用刨花水不可。
汪曾祺在《大淖记事》里将擦这种梳头油的媳妇们写得淋漓尽致:“这些‘女将’都生得颀长俊俏,浓黑的头发上涂了很多梳头油,梳得油光水滑(照当地说法是:苍蝇站上去都会闪了腿)。脑后的发髻都极大。发髻的大红头绳的发根长到二寸,老远就看到通红的一截。”
随着洗涤化妆品不断升级换代,刨花水早已定格为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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