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舂碓

2022-01-27 20:22:40    作者:□ 陈绍祥    来源:今日高邮

我读初中第二年的寒假,舂过一次碓。

距过年还剩四天的晚上,轮到我家舂糯米粉了。一想到香喷喷、软绵绵、黏丝丝的大圆子就流口水的我,主动要求参加舂碓。妈妈同意了,先打预防针:“舂碓脚疼腿酸,去了不许打退堂鼓。”父亲又补充一句:“想尝圆子香,先把汗来淌。你能行吗?”我信心满满地答道:“肯定行。”踩着冻得像搓衣板一样凹凸不平的土路,我提着马灯,拿着簸箕,走在前面;母亲拎着装满糯米的淘箩,夹着大匾,走在中间;父亲挑着两笆斗浸泡过的糯米,走在最后。

碓支在离我家约半里地的堂伯父家厢房里。挂好马灯,碓的轮廓清晰可见,碓头朝南,碓马底座呈三角形,榆树干做的碓芯安在碓马上,碓臼埋在地下,顶端与地面相平,碓头很像马头,立在臼中间的碓嘴更像大象的鼻子。房梁上系的绳悬吊一根树棍,用作扶手。所谓碓米粉,就是将浸泡过的糯米喂入臼中,高高落下的碓嘴将臼里的米磕碎成粉。

母亲将簸箕安在碓头前,挡住碓嘴溅出的米,又在碓臼四周铺上干净的旧衣服,接住边沿冒出的米粉,再将淘箩里的米一半倒入臼里,一半倒在臼的边沿。父亲站上碓马试舂了几下,正常。放好大匾,母亲对我说:“你用竹板拨拨米,我和你爸先舂一会儿。”“吱呀,笃!”“吱呀,笃!”碓头每落下一次,地面会跟着抖几抖。马灯光中,碓头有规律地升降,父亲和母亲碓舂的身影映在土墙上,像是在放映黑白电影。臼里的米粉拼命从边沿往上挤,快与臼口相平时,雪山崩塌一般跌入谷底,下一拨又缓慢地爬上来。我用竹板拨了拨臼里板结了的米,米粉越聚越多。

该筛米粉了,我换下母亲,“腿微微弯曲,用力要匀,脚掌放平。”母亲指点我说。“往下踩时要踩到位,累了就换脚。”父亲边舂边提醒我。刚舂时,我觉得很新鲜,舂米粉不难,一脚一脚往下踩,起伏的碓头一磕一磕的。

母亲娴熟地用铁勺挖起臼边沿泛起的米粉倒在筛子里,取两勺筛一次,再将粗的碎米倒入臼中,筛子下的米粉洁白如雪,渐渐覆盖住大匾的底,越积越高,很快成了一座小雪山。

淘箩里的米舂完了,一只笆斗的米倒了一半,马灯罩上黑圈越来越多,映在墙上的影子朦朦胧胧。舂碓真挺累人的,父亲脱掉棉袄棉裤,只穿内衣,还是满头大汗。我的棉衣早脱了,裤管里还是热烘烘的。新鲜劲过去了,脚掌疼,腿变得硬梆梆的。此时的碓头变成了面目可憎的狮子和老虎,在嘲笑我,你不行,认输吧!我蹬脚的动作跟不上节奏了,脚掌被翘起的碓芯屁股反弹好几次。

“吃不消了吧,下去歇会。”父亲关切地说。

“还能坚持,让你一个人舂更吃力。”我硬撑着回答。

“不要犟,快下来披上衣服,将腿和脚松动一下后再舂,听话!”母亲的口气不容置疑。

从碓马上下来,我浑身像散了架似的,一屁股瘫坐在地上。

父亲一个人舂得更吃劲了,双手紧握扶手杠,身体向后坠,每一脚都踩得十分吃力。

还剩半笆斗米了,我再次站上碓马,感到腿又有劲了,与父亲踩的动作协调了。交换两次脚后,腿又酸了,瞌睡虫也来捣乱,眼睛努力睁开就是不济事,粘了胶带一般。一个趔趄,脚踩空,差点从碓马上跌下来,父亲伸手稳住了我。头发衣服落满白米粉的母亲打趣说:“看来菠菜肉馅大圆子吃不到了。”父亲停下脚,意味深长地对我说:“越难越能考验人的意志,农村人过日子就像舂碓一样,是一脚接一脚蹬出来的。”

父亲的话让我惭愧,想到快吃到的大圆子我又来了精神,铆足劲继续舂。

又换了两次脚,带来的米全部倒入了臼中,只剩筛下的米嘴了。父亲说:“米嘴数量少,碓尾不能踩到底,我一人舂就行了。你去将米粉装进笆斗里。”

第二次从碓马走下来,我的双腿又酸又胀,觉得不是站在地上,而是站在棉花堆上,整个身体有点飘,缓了好一会才恢复常态。

马灯的光亮更暗了,面粉终于舂成功了。

那一晚,真的好累,但累中我收获了劳动的快乐。在后来的日子里,每当遇到困难时,父亲的话总在耳边响起,我再也没有被困难吓倒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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